吳佲一拍大腿,贊道:“袁兄見教的是!我真真是糊涂了!枉恐我念了這許多的澳書!”
曾卷還在疑惑,問道:“這是…”
袁舒知解釋道:“阿卷,你還記得申論的題目里有一道是論朋黨的嗎?”
曾卷點頭道:“是有這題,說得是什么閹黨和東林…”
“這就是了!”吳佲知道,“自古朝廷最忌朋黨,然朋黨卻屢禁不絕,尤以科甲同科、同年為甚。本朝…偽明自萬歷末年以來,黨爭一日甚過一日,朝廷大員每每受累于此,甚至因此隕身的。澳洲人即以此為題,豈能不知其中為禍之烈?所以這座師,的確是拜不得。”
袁舒知頷首道:“元老院自降臨臨高以前,聽聞是第一回開科舉,所謂新朝新氣象,這方面的忌諱必然要比偽明多些。吳兄不可不在意。”
“原來如此。”曾卷到底年輕,還沒有這種“看材料辨風色”的思路。不過從袁舒知和吳學長的一番對答中,他意識到“當官”不是一件容易事。
接到錄取通知書之后不幾日便來了兩個穿著澳服的歸化民干部,兩人都是一副不茍言笑的面孔,挎著個帆布包。進的門來先亮出證件,自稱是“元老院干部處第五處”的,來執行政審外調工作。
這“干部處第九處”實際是政治保衛局政審處的馬甲,因為政治保衛局名頭略大,亮出來未免驚嚇到歸化民和百姓,在執行干部政審的時候便套用“五處”的馬甲。
兩人進得門來,便詳細調查了曾卷和袁舒知的三代,連細枝末節都不放過。進士在獲得告身之前,照例要開具三代履歷交給吏部。袁舒知和曾卷也是略有耳聞的,所以并不奇怪。
只聽那干部板著臉道:“這表格上的問題,你們都要如實回答,對政府,對元老院必須絕對的忠誠老實。你們不知道不清楚的事情,就老實回答不知道不清楚。不要隨便亂填――這些內容我們都是要另外去核實的。如果發現有問題,你們都是要負責的,明白嗎?!”
兩人忙不迭點頭答應。調查先從查兩人的三代開始。
曾卷是小市民世家,家里幾代都是做香蠟生意的,香蠟作坊雖小,卻也開了幾代人了,是有根有底的“老字號”;他們都是一片樹葉落下來怕砸頭的小市民,自然沒什么作奸犯科的往事。
輪到袁舒知,卻見他有些緊張。這老袁并非土生土長的“廣州人”,他家祖輩原在南海縣鄉下種地,亦有些田畝,袁舒知小時候家中很是過的。奈何祖父晚年一場大病,病榻纏綿多年,為了治病家中田地典賣了許多。死后又為了發喪體面以顯孝道,袁舒知的父親和兩個伯伯將家中田地再次典賣,將祖父風光大葬。喪事辦完,家里也敗落下來。袁舒知的父親便只能進城學生意當了伙計。從此落戶當了“城里人”。
這后面的事情,袁舒知就不敢說的太細了,因為他曾經因為盜竊被派出所處理過。好在他父母早年去世,便編了些內容來應付。
查問完三代之后,便又調查“家屬”、“財產狀況”、“社會關系”…一一問個詳細,有的地方還要開具“證明人”的姓名地址。弄的兩人心里直打鼓――這是要做什么?
全部查問完畢,這才叫他們在政審表格后面簽字蓋私印,表示完全認可表格的內容。
干部將表格收起,又拿出筆記本來,問曾卷道:“你認識吳佲嗎?”
“認識,認識。”曾卷忙不迭點頭,“他是我在社學的學長。”
“很熟悉?是朋友嗎?”
“說朋友還算不上――畢竟比我們大許多。不過他對我們這些學弟很友好,照顧有加。”
干部又問了幾個問題,多是吳佲的身世和社會關系方面的。有的問題還很詳盡私人。曾卷暗暗擔憂,這吳學長是怎么了,剛考上就引來了澳洲人的懷疑?心里雖然為他擔憂,卻不敢表露,只是按照知道就說,不知道就說不知道的原則一一說了。
“很好。”干部說道,“你不要擔心,這是我們的政審手續,并不是信不過或者懷疑什么人。要防止壞分子混入我們的隊伍,就要進口的地方嚴格審查。”
兩人忙不地的口稱元老院英明,這樣的審查絕對是有必要的。
“你們明日就去體檢吧。”干部說罷,在體檢通知書上填了日期,又蓋了章。
第二天,曾卷和袁舒知便結伴出了城,往大世界方向而去。他們去的地方,正是暫設在大世界中的廣州衛生院――林默天的廣州醫學院附屬醫院正在籌備中,這算是臨時機構。
眼下正是新歷的新年期間,路上人很少,兩人安步當車,一路出了大東門往大世界而去。
他們對澳洲醫術早就有耳聞:有的說是澳宋郎中都是藥到病除的神仙,有的卻說這澳洲大夫和屠夫沒兩樣,經常要動刀子。不過,他們的醫術的確是立竿見影的有效。只是診療和藥品價格昂貴,一般人看不起。二人也不辨真假,只好到體檢那日好好感受一下了。
衛生院只占用了大世界的十幾間大小房間,來了幾十個體檢的人便顯得有些擁擠。林默天在現場坐鎮,指揮著抽調來的衛生警察維持秩序。
“快看,這便是澳洲人的大夫…”
“怎的還有女的?”
“這是專門服侍病人的,為大夫做下手,名為‘護士’…”
“倒是個個嬌俏可愛,這裙子也好!”
“這澳洲人的女服最是動人…罪過最過,又動了淫邪之念了。”
本次體檢是林默天組織的,醫生全部是從臨高來的實習醫生。當大夫的經驗遠遠不夠,但是一般性的體檢是沒問題的。何況衛生口的檢測設備落后,檢查主要是觸診、聽診和目視觀察為主。
檢查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杜絕有傳染病和性病的人入職。不幸的很,這兩類疾病在當時流傳范圍極廣。結核病和營養不良有極大的關系,在下層社會十分普遍,至于性病,廣州是梅毒的最早傳入地,感染率也相當的高。
林默天見這些老老少少,裝束各異的“準公務員”們三三兩兩聚集著,沖著衛生院和大夫護士們評頭論足,只把墻壁上斗大的“靜”字當空氣,不由的皺了下眉,吩咐道:
“時潔梅,你帶幾個人負責指導他們體檢!”
這時潔梅是衛生口的資深護士,在三亞當過多年的護士長。調來廣州擔任新建立的醫學院附屬醫院的總護士長。
她對于這幫子新入職的土著干部沒有任何耐心,看著不成樣子嘰嘰喳喳的土著干部,她先發了一通火:“干嘛呢?!干嘛呢?!你們當這菜市場啊,我說好歹你們都是新錄取的公務員,能不能別一副鄉下人進城,土鱉看澳鏡?!”這些人大多也是要臉的,被個女人呵斥都覺得臉上掛不住,又不敢發作,只好都安靜下來等候體檢。
時潔梅這才分派工作:“小劉,你帶這批人去做內科!小牛,你帶這幾個去皮膚科…”
袁舒知和曾卷先做了幾個簡單的,什么身高、體重、血壓之類的,這讓袁舒知覺得怪怪的,自己好像是一頭待宰的豬一樣,先過秤,然后咔嚓…
測視力這環節,就開始比較困難了,要教會這群土鱉指不同方向的e,真是為難這群人了,不過這項檢查是帶福利的:眼睛近視的人都獲配了一副澳洲大黑框眼鏡,而且這框是用玳瑁殼做的,標準的大宋干部款式。
“過三天憑條子來來取眼鏡!”
這眼鏡自從澳洲人來了后,如今已不是稀奇物,但對于尋常書生來說還是太貴,袁舒知也是個近視眼,獲得自己的眼鏡后愛不釋手,想著還是元老院好啊,有這等福利!
到了內科檢查時,部分土著干部就鬧開了,原因是檢查的是一個女醫生,這幾個土著書生看見一個女郎中對著人露出來的肚子揉揉按按,不覺感到這髡人竟然淫邪如此,光天化日一個女子竟然這樣公開摸著這么多男子的身體。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連拉個手都是忌諱,何況這么仰面朝土的被女人揉肚子,真是淫邪之極了。便有人拒絕內科檢查,這讓這位女醫生特別不爽,但是她沒有發聲,就是一副靜靜的看著你們這群傻逼的樣子。
這時時護士長開始吼了:“你們這群封建余孽,反動分子!也不曉得怎么混進我們干部隊伍的的,我元老院向來男女平等――馬國務卿言‘婦女能頂半邊天’,給你們檢查的醫生姐姐可不得了,是被元老們認可的優秀醫學畢業生,你們不看拉倒,也別當我大宋的公務員了。”這幾個土著措大,好像已經習慣了這位小護士的呼喝,一個個都和挨宰的豬一樣,排隊上行刑臺似的上了檢查臺。
明日更新第七卷兩廣攻略篇第23節臨高啟明書迷根據地 吹牛者的消息版;
介紹梳理重要人物、事件信息;
展示臨高社區風采,優秀同人和資料作品巡展;
不定期組織元老們線上或線下的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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