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隨著高亢的雞鳴聲,南寶鎮,這個因為礦業和黎區貿易興旺起來的臨高縣漢區最南端的鎮開始漸漸醒來。煙囪里飄散出白色的炊煙。鋪子已經卸下門板開始作早市的準備工作。夜間執勤的國民軍士兵揉著通紅的眼睛,從瞭望塔上下來。
執勤的國民軍軍官值班室里出來,手里拿著鑰匙,一邊打哈欠一邊打開鎮口的柵欄門,這里緊挨著黎區,距離最近的黎寨還不到二公里。海南島上的漢黎矛盾在明代是非常尖銳的。臨高這樣的島上的農業大縣,歷來就是漢黎爭地矛盾最尖銳的地區。明代的幾次黎民大暴動基都發生在瓊北地區。
雖然黎苗事務辦公室認為在經過貿易、傳教和文教衛滲透三管齊下之后地黎民再發生暴動騷亂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必要的防備還是要有得。畢竟他們對黎區的掌握度還很弱,有相當的不確定性。而南寶不但是黎區貿易的窗口,還有重要的南寶煤礦,雖然這里的煤礦質量不高,但是這里提供的褐煤、石料和粘土在農業和建筑業上還是有很大需求的。
所以瓊北治安戰結束之后,軍務總管庭就在這里派駐國民軍的一個排,保持著較高的警戒水準。
隨著鎮門打開,一些趕著去上早班的礦工們和去往黎區的販陸續出門,街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司馬求道披著一件打著補丁的襽裳從兩張桌子拼起來的床上爬了起來,天色已經發白。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得趕緊穿上衣服,不然樓上住著的姑娘們就沒法下來做早飯了。
他住得地方,是一座沿街的二層樓房,這房子是合作社在在南寶蓋得許多“鋪面房”之一。不過合作社顯然高估了南寶的發展潛力。南寶礦業公司成立之后地一度十分興旺,但是隨著鴻基和瓊山的煤炭通過海運開始源源不斷的供應臨高之后,低熱值的南寶煤基上就單純的淪為化肥原料了。要不是農業口需求很大,南寶的煤礦幾乎連開采的價值都沒有了。
幸而臨高的建筑業需求很大,南寶礦業公司開采的石料、粘土還是處于產銷兩旺的局面。這么一來,南寶礦業的生產規模也沒有進一步擴大――南寶的煤儲量不大。至于石料和粘土。建筑材料的高運輸成使得它們的銷售范圍也很有限。原計劃中的南寶三期和四期就被企劃院取消了。
沒了龍頭企業,南寶的人口增張速度就大幅度下降了。這幾年雖然相繼在南寶開工了一批藤木材加工、中藥材加工、皮革和木棉加工等專門面向黎區貿易產品進行深加工的企業,但是規模不大,能吸納的勞動人口有限。企劃院便沒有大量向這里安排移民。至于自由移民們。他們更喜歡興旺發達的文瀾河兩岸,誰也不樂意跑到南寶這個“邊陲”地區。
南寶的發展沒有預想中那么好,自然支撐不起太多的商業。合作社當年蓋得不少鋪面房也就淪為了出租住宅。司馬求道一行人來到臨高之后。當地接應的人就把他們安排到了這里。
房子是兩層樓三開間的門面,后面還有一個院落,有幾間廂房。門前的街道不算繁華,卻毗鄰主干道,后門出去又是一條相當冷落的箱。交通很是方便。負責看房子的黃真一眼就相中了這里。
黃真人稱“銅筆鐵算盤”,人又長得富態,頗有商賈的氣質,這次行動就算作來臨高開業做買賣的“掌柜”。
如今跑到臨高開店鋪做買賣的商人很多,不過大多是在東門市和博鋪,在南寶的甚少。因而他一到南寶露出“投資開店”的意向,當地的合作社主任就屁顛屁顛的帶著他滿鎮看房子,最終黃真選中了這里。
對司馬求道來,這房子倒是不錯,干凈齊整,住著相當舒服,唯一的缺是相對于他們這次來得人數房子有了。
此次中原武林大舉出動,僅僅先期來到這里的就有黃真、司馬求道為首的七八人。陸續還有人要到來。
要這些名門大派出身的男女去剃頭“凈化”當歸化民自然是不行的,但是若要“自主就業”,跑到哪里去都會顯得太惹眼。只能都安排在這所謂的“店鋪”里隱藏起來。
人多也罷了,還來了好幾位“女俠”。雖都是江湖兒女,畢竟也是男女有別――再者這幾位的師傅也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長輩――總不能大伙一起睡通鋪。于是樓上的三間房中的二間就讓給了她們,一間留給還未抵達的次行動的中的主要人物:武當派大弟子一凡。余下的人便只能擠在后面的廂房里,連黃真也只能一樓的帳房里將息。
司馬求道嫌人多嘈雜,便干脆宿在店堂內,兩張八仙桌拼一起當床鋪,倒也逍遙。
他到后院的井臺邊盥洗,見黃真已經在漱口了,他五十多歲,瞧身材打扮就是個商賈,一個算盤夾在腋下,一支毛筆插在后腰,模樣很是古怪。看他那發福的身材和慢吞吞的動作,也瞧不出他武功高低。
司馬求道卻知道黃真是華山派掌門的大弟子,論及武功,這里比他強得大約只有一凡了。
“黃掌柜。”為了隱蔽起見,他們只見都已經改了稱呼,“您起得真是早。”
“是司馬啊。”黃真把口中水吐掉,“已經不早了,做買賣的人哪能貪睡,所謂黎明既起,灑掃庭院。把自個和鋪子都收拾干凈了,客官們上門才覺得喜興,這買賣才能做得好啊。”
司馬求道暗道:你就別裝了!這黃真平日里就喜以商賈的模樣示人。這次潛入臨高更是擺足了掌柜的架子。
不過,在講究門派出身和輩分的武林中,黃真的地位豈是他這個青城派后生晚輩所能比擬的。因而司馬求道表面上還是很恭敬:“掌柜得是。”
正著話,一個女人已經從屋子里出來了,大約是有些沒睡醒,還在揉眼睛。見黃真和司馬求道都在院子里,忙福了一福。
“南姑娘你起來得真早啊。”黃真瞇起眼睛,笑著招呼道。
被稱呼為南姑娘的女人按照時空的標準已經不年輕了,看上去大約有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穿了一件淡綠色的襦裙,外罩淡紅色比甲,纖腰一束,體態風流,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晶光粲爛,流波轉盼,靈活之極,似乎眼睛能話一般,容顏秀麗,嘴角邊似笑非笑,讓人頓生親近之感。
女人是不在井臺上盥洗的,即使是江湖兒女也要存著幾分名門正派的體面,在外面也不能太不講規矩。
“哪里還早了。過一會天色就大亮了。再不做飯一會大家起來就沒得飯吃了。”南姑娘抿嘴一笑自去廚房量米去了。
見她進去,聲向黃真道:“黃掌柜,咱們這幾天依舊這么窩著?”
黃真的臉上斂去了笑容:“七爺不是了嗎?一切都要聽他的指示。這里不比大明,最是兇險不過。”
所謂七爺,便是在地接應他們的人員。關于這個七爺,他們所知甚少,只知道他是錦衣衛的人,在臨高已經潛伏多年。
“石翁得此地猶如龍潭虎穴一般,我昨個去他們的老巢東門市探了探――也不過如此。”
“子孝,你可不要看了髡賊。這些年來,綠林里想到臨高這新出得旺地來發財的不知凡幾,一個個都是一去不復返,竟似石沉大海一般。內中好幾個都是縱橫二京數省的大盜,據也是在臨高失了風。”黃真年齡大,自然要老成的多,“七爺了,這里采訪局的暗探極多,而且不講江湖規矩,咱們這一套在這里吃不開,一舉一動都要十分心,絕對不要輕舉妄動。”
“是,在下明白。”司馬求道有些不以為然。因為他幾天前剛剛去過東門市和忻那春接頭,雖然震驚于東門市的繁榮和整潔的街道秩序,但是并沒有他想象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刀兵林立,戒備森嚴的畫面。
當他逡巡在東門市的街道上的時候,甚至沒有感受到一絲的危險感。髡發易服的假髡更是難以計數。髡賊如此善于拉攏民心,難怪竊據臨高多年,朝廷束手無策。
“子孝,”黃真覺得他年輕未免失之于魯莽,叮囑道,“這次石翁派遣我們來此已經是殫精竭力,連七爺這樣夾袋里的人都拿了出來。我們一定要不負重望,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上報朝廷,下救萬眾黎民!”
司馬求道頭,不由得心里又多了幾分壓力。潛入臨高已經一個多月了,就這么一直貓著,有時候真不知道自己來這里做什么。
但是此行的目的,卻只有尚未抵達的武當派首徒一凡知道。
即使黃真這樣的人物,也只是個打前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