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爾掀開兜帽,卸掉教士的裝束。他拿起德林杰手槍細細把玩,很快就打開鉸接的槍管,研究了一番彈膛之后,便合上槍膛,把擊錘向后扳下,一次次地扣動扳機,仔細傾聽著擊針在棘輪控制下彈出時的輕響。
男爵夫人看見木匣里還放著一張便箋,上邊是魏斯在匆匆中寫下的潦草字跡。她拿起來念出了聲:“馬尼拉的玫瑰,查爾洛男爵夫人惠存。一個虔誠的軍人,文森佐蘭度范拿諾華敬贈。”
“一個人幾個時以后就要面臨決斗,倒還有心思賠償給你丈夫盔甲造成的損害。”黑爾研究完了手槍,又開始擺弄起隨槍附帶的子彈,豌豆大的球形彈丸,用紙殼同火帽連成一體。“滑膛槍,”他咕噥著,“華而不實的玩意,不過還是比你丈夫的盔甲有用得多。”
“至少很適合在農田里獵殺鸚鵡和麻雀,阻止它們偷吃玉米。”
“別再提你的玉米了,”盧克蕾齊婭伸了個懶腰,不在意自己誘人的胸脯在翻起的水花上顫動,“我已經寫信去告訴田莊上的管事,除去種丁香與肉豆蔻的田地,其它土地一半種上玉米,另一半種番薯。至于開發新得甘蔗種植園的事情我也關照他們著手準備。我也不在乎查爾洛的盔甲,它現在除了是件陳設之外什么也不是。現在別去想那些了,”
“我在信件里請你在澳門為我購買的貨物買到了嗎?”
“別提你要得澳洲貨了――它們大多缺貨。除了米粉干和烈酒如數買到,肥皂只買到了三分之一的數量。其他東西更差得遠。”
“那些儀器呢?”
“一部分而已。有的他們是不賣的。不過我的仆人們很有服力――他們還是弄到手了。”
“你真是我的福星。”
“少你那甜蜜的奉承話――真搞不懂,你要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做什么?還要購入這么多的米面條,難道菲律賓的稻米還填滿不飽你手下人的肚子?”
“當然是為國王陛下和總督閣下服務。”
男爵夫人臉上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情。作為一個葡萄牙貴婦。她對西班牙葡萄牙國王可沒什么尊崇可言。更不用兩國商人在東南亞競爭的敵意了。
“這樣我才能更好的為男爵夫人服務。”黑爾著,在她的肩頭一吻。
寡婦嫣然一笑,低聲道:“您真是一個魔鬼。”她,“告訴我,誰能贏得決斗?范拿諾華還是薩那夫里亞,你更看好誰?”
“這算是賭局么?”黑爾放下手槍和子彈,蓋好木匣。露出了旁人難得一見的笑容,“賭注是多少?”
“一個金幣,”盧克蕾齊婭隨口應道。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冷酷:“我賭伯爵殺死那個騙子,因為他該死。從果阿到澳門,到處都有人告訴我薩那夫里亞用偽造的塞維利亞商會的期票,已然無效的熱那亞債券騙走他們的財富。我父親在里斯的那些朋友已經向馬德里提起控訴。但結果肯定不會如他們所愿。”
盧克蕾齊婭沒有進一步明她憂慮的原因。就像沒幾個人知道她大筆財富的真正來源,并非因為她丈夫在菲律賓獲得了賜封,并買下大片的土地種植香料;也不是因為她擁有幾張馬尼拉大帆船的購銷證,能合法地每年運送一批東方貨物到阿卡普爾科銷售。事實上,憑借著葡萄牙的出身及與耶穌會的關系,她在馬尼拉主持的仁慈堂得到遠東的葡萄牙商人們的普遍支持;并且她放貸的利息較低,短短幾年間就吸引了不少地的西班牙商人和皈依天主教的東印度海商。這當然會引發馬尼拉其他慈善基金團體的妒忌和不滿,特別是地最早的慈善基金團體“慈悲兄弟會”。而薩那夫里亞正是此團體中唯一的非神職人員董事。在搶奪男爵夫人的生意方面,堂埃斯特萬薩那夫里亞躲在幕后出過不少力。
“賭一個皮斯托爾?”黑爾從懷里拿出一枚金幣。放到盧克蕾齊婭手中。只瞥了一眼,她就察覺到這枚錢幣的不同之處:大、重量和質感同其它皮斯托爾無甚差別,質地確實是黃金的。可它的形狀規整得出奇,邊緣光滑,沒有鑄幣常見的毛刺,金幣的正反面都比普通的鑄幣平滑流暢,連花紋都異常的清晰。
“太精致了!你做的?”
“從碧瑤送來的頭批砂金鑄了一些胚料。按照總督大人的吩咐,我在工場里用制造黃銅零件的軋機和螺旋鍛壓機給他做了幾個。替我干活的德國鐘表匠花了一個星期時間才刻出印模。湊巧的是,就在昨天總督殿下親自跑到工場里監督這項工作,他看到墨西哥的鑄幣工匠們鑄好一個錢幣的時間內,我們的機器已經鍛壓出了個,于是大為吃驚。”
“總督大人打算開設制幣廠,在馬尼拉?國王和東印度理事院能同意嗎?”男爵夫人丟開皮斯托爾金幣,從矮幾上一堆大大的瓶子里挑出一瓶玫瑰油,示意黑爾替她涂抹到肩頸上。
“我親愛的保護人,”他遵命行事,同時湊到她的耳畔輕聲地:“這個計劃有賴于你和你的朋友們來推動,你會讓那些礙事的殖民地法官和官員們閉嘴的。我向你保證,不僅總督,連洛倫佐大主教也贊同這項計劃。無論是國王陛下、東印度理事院,還有新西班牙副王,對于不用再向菲律賓運送財政補助這件好事,都會樂見其成。”
因為缺少幣材和西班牙式的慵懶,菲律賓殖民地沒有造幣廠。殖民地所需的通貨,貴金屬貨幣是從新西班牙運來,賤金屬貨幣則由中國商人供應。缺少產品又沒有自己的通貨使得馬尼拉殖民地當局在經濟上堪稱“備受盤剝”――從新西班牙運來的銀幣過個手就流入了中國商人的口袋里,而菲律賓一直處于通貨緊縮的狀態之下。
“西班牙國王和他的財政大臣的心情與我可是一關系也沒有…”
“如果您是造幣廠承包人就有了。”
“您瘋啦,這種好處落不到我的手里――”
“我保證您一定會到得到總督的授權――想想其中的利潤吧,您要是能承辦,我們還沒把其他各方面的好處計算在內。”他的手指在嬌嫩的肌膚上滑過。
有錢的寡婦發出了低低的喘息。幣值和幣值之間的差額是一筆很大的利潤,這是男爵夫人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了的誘惑。
“我又得拿出多少錢來投資這個事業?”
按照中古社會許多國家的傳統做法,國家對鑄幣是不支付任何費用的,采取“包”模式,承包商只要按照合同交付足夠成色和數量的貨幣就可以,余下的自負盈虧。成為造幣廠的承包人,需要自己掏腰包投入一筆很大的啟動資金,包括建造房屋、購買設備、雇傭工人,購買幣材和燃料的費用等等。
“不算幣材的話一萬二千比索。”
“真不便宜。”男爵夫人陷入了沉思,這個數額雖然在她的承受能力之內,但是短期內要籌措這么大一筆現金還是需要調度一番的,前階段組織碧瑤公司尋找開采黃金她是主要股東之一,探險和開采花費了大筆金錢,讓男爵夫人的財務有些捉襟見肘。
男爵夫人始終是黑爾最大的金主,正是有了這位多情又多財的寡婦慷慨解囊,他的事業才能推進的如此的順利:即使在他成為殖民地的傳奇人物之后,他提出碧瑤的探險計劃依然遭到了質疑――除了總督以獲得五分之一的利潤為條件提供了一隊士兵和二條船之外,整個馬尼拉都在嗤笑他的計劃“異想天開”。靠了男爵夫人的資助這次冒險才能成功。
“要是一切順利,第一年您就收回部投資。”
“給總督和他的朋友們的呢?”
“都算在內。”
“您真是一個魔鬼,”夫人的聲音含情脈脈,“您知道自您來到馬尼拉我已經為您花了多少錢嗎?您要我投資建造水力磨坊,然后是榨糖廠,接著是去開采黃金,現在您又要我種上玉米和甘薯,充當造幣承包人…”
“每次都是物有所值,不是嗎?”
黑爾的手指粗糙而靈活,他有力的按摩和揉搓在男爵夫人白皙的皮膚上留下潮紅色的印記。隨著他的雙手過肩膀向下深入,盧克蕾齊婭的喘息聲愈來愈顯得粗重,“還有什么?”她掙扎著想保持頭腦的清醒。
“還有第二件事,請向范拿諾華伯爵引薦,我希望同他見面,如果他能在決斗中活下來的話――這我很有信心。至于第三件事,那就是――”黑爾猛一彎腰,將女主人從浴盆里橫抱出來。盧克蕾齊婭呻吟般地輕叫了一聲,緊緊勾住男人的脖頸,任由他抱著自己向臥室另一頭的大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