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幸運就是麻煩,桃花運終有一日會變成桃花煞,姜俊昊從沒想過自己可以左右逢源,享齊人之福,如果必須承認什么,他承認自己沒有那么巨大的魅力。
年少出道的寶兒過早面對了圈子中的爾虞我詐,沒人會隨便的掏心掏費,就連最親近的經紀人都隔著一層利益關系。她需要一個真實的人,可以讓她毫無顧忌,不需要擔心被欺騙、出賣,乃至于背叛。從見面的那一瞬間開始姜俊昊就把真實的自己拋白在寶兒面前,他那別扭的性格、對待事物奇特的態度,甚至是最自私的觀念,都沒有任何隱瞞,沒有任何偽裝,只是一個最真實的‘我’。
正是這樣一個真實的姜俊昊打開了寶兒的心防,他和任何一個期盼優秀女孩的少年一樣,單純的愛慕,不含一絲雜質。不一樣的只是他那變態的自信,他從不知道什么是不自量力,只知道沒有行動結果便等于零。
他成功了,奪取了可見世界里最閃耀的一顆明珠,他從不需要寶兒幫助他什么,在相互曖昧、試探、展示彼此的階段他們只是簡單的他和她。寶兒喜歡這樣一個姜俊昊,而不是在美國重新相見后,對她有所隱瞞甚至是感覺有所虧欠的正常男人。
分手之后能破鏡重圓本就應該珍惜,但寶兒希望的卻是當年對自己表白時的那個自戀狂,那個人就像是一方凈土,是只屬于她一個人的真實世界,當這個世界有了別人的影子,結果便不言而喻。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寶兒每周都會過來喝上一杯下午茶,說這不是所謂的‘高層路線’她自己都不會相信,正是這種路線拉近了她和姜俊昊的距離,又偏偏保持在一個她認為安全的位置上。經歷了兩次分手之后她還是在渴望那曾經的一抹凈土,這就好像是她的另一個夢想,因為曾經得到過,便從此欲罷不能。
被一杯杯下午茶澆灌出來的開闊視野逐漸讓她發生了改變,寶兒逐漸認識到自己的偏執和那些看著電視劇幻想白馬王子的小女孩沒什么兩樣,甚至是比她們更加幼稚。姜俊昊必定會離開那個小圈子,他會見到更加精彩、廣闊的世界,這個世界中有很多靚麗的風景,說不定哪一抹就會在她的真實世界里留下一抹靚影。
金悠麗是個徹頭徹尾的務實主義者,她說一個男人在我手里便已經足夠,他的心是誰的并不重要,因為你有幾十年的時間去爭取,最差的結果也是到死為止。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道理告訴了寶兒,如果放棄便等于失去了爭取的資格,又何談擁有?
鄭秀妍的出現加劇了寶兒的緊張,二度分手后的兩人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緩沖對彼此的情緒,這種時候有別的女人趁虛而入還是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當真是非常危險的訊號。放棄一貫的固執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正是當年那個坐在蛋糕店里和姜俊昊面對面,惹得寶兒打電話查崗的鄭秀妍讓她決定放棄柏拉圖徹底來到凡間。這一舉動,充斥著非凡的戰略意義。
“哥好像又戀愛了。”
下午茶時分,金慧敏突然提出了這個話題,轉而較有興趣的看著自己。寶兒微微一愣,思慮著如何回答。
“等一月有時間的話陪我去看幾次藝術展,Dior那邊因為俊昊送來的參觀票從來也沒用過,我雖然沒能力在事業上幫他什么,但為他照看一下在時尚圈里的人際關系還是沒什么問題。”
寶兒自然驚訝,在這一年的時間里,金悠麗還是第一次提出下午茶之外的邀請。這是在暗示某種支持?寶兒不敢確定。
“好的,正好我也想看看這些藝術展。”她選擇了一個中庸的答案。
金慧敏看了看寶兒,又看了看金悠麗,眼珠一轉,只覺得生活越發有趣起來。
三個女人又心不在焉的聊了一會關于藝術的話題,寶兒對于金悠麗所說的奢侈品牌舉辦藝術展是致力于主導市場氛圍、強化市場環境的話題很有興趣,但奈何時間流逝的飛快,今天的下午茶也就要結束了。
在感情上姜俊昊注定沒辦法雷厲風行,但心底已經有了選擇卻還要維持表面上的和氣又不是他的個性。看到他因為自己轉身上樓的背影,寶兒知道那是躲避。
她會關注姜俊昊的推特,因為矜持只能每次都使用搜索引擎;她會關注美國傳媒任何一條有關姜俊昊的訊息,憑借出道十年的經驗加以分析;他沒有在她的身邊,她身邊卻有無數他的影子,所以當隔著鐵門看到姜俊昊做出那個她不能理解的姿勢時,她才會去問‘你是不是有病?’
“看起來在韓國那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人真的讓她很在意,我都不知道是為什么,看照片好像是很冷艷的那種類型。只會用眼角看人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種女人,身負金家血統的后代子孫看都不會去看一眼。”
金慧敏和一般富家子弟一樣,有某種說不清的驕傲和矜持,自然也有那種家世帶來的優越感。
寶兒灑然一笑,似乎完全沒有把金慧敏的好心提醒當一回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她給你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金慧敏不解,“喂,我是在幫你好不好?現在這種情況下,與其面對一個陌生的、不知根底的女人,我覺得哥還是選你比較好。但是喜新厭舊是男人的通病,就算是新玩具到手也要熱乎兩天,所以現在的你完全沒有優勢。哥是那么驕傲的一個人,你又讓他被甩了兩次,這已經不是欲擒故縱了,完全是赤裸裸的羞辱!在這時候你怎么還能風輕云淡的,不知道很危險么?”
寶兒笑著回答,“我見過她幾次,也說過幾次話,單憑第一印象她似乎是不會給人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接觸下來你就知道,她是一個不錯的女孩。你沒聽過一句話么尊重敵人就是尊重你自己,如果鄭秀妍真的是你說的那個模樣,我覺得她非但沒資格成為對手,也會拉低了姜俊昊的檔次。還有,如果你哥哥真是個喜新厭舊的家伙,他也不會在我心里牽絆這么久。”
寶兒對金慧敏眨了眨眼睛,一如既往的輕笑著道,“你要經歷了愛情才知道,你哥算是個很難得的男人。”
午后的時光進行的格外悠閑,也異常緩慢,寶兒和金慧敏在二樓的畫室里跟金悠麗學習一些油畫的基本技巧,而姜俊昊則是留在了一樓的書房,在姜宇面前第一次似模似樣的拿起了毛筆,于價格不菲的宣紙上留下了抽象畫一般的象形文字。兩伙人都過的其樂融融,等到了享用晚餐的時間,一家人和客人這才重新匯聚一堂。
姜俊昊還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他會錯開和寶兒偶爾相視的目光,認真品嘗盤中的飲食,惜字如金,沒有為晚餐的欣欣向榮盡一份力。他不想選擇任何借口來安慰自己,傷害一個女人,不需要用‘為她好’的理由來做為道德的階梯。一頓飯雖沒有吃的心不在焉,卻也是要早早離席,在整整四十分鐘晚餐時間內沒有對兒子說過一句話的金悠麗,這時方才開口。
“你去休息一下也好,今天時間晚了,外面天又黑的早,等等你送寶兒回去。”
姜俊昊身形頓了頓,幾秒鐘之后,在落根針都能聽到動靜的房間里淡淡的傳來了一聲,‘噢’。有些事情,還是早些說清楚的好。
片刻后,還是那間不倫不類,沒什么優秀作品可以拿出來顯擺的畫室,金悠麗拿起畫筆,落在畫布上卻沒什么渾然天成,筆潤游走的美感,直線就是直線,曲線就是曲線,一副帆船的風景畫最終能被她畫成一艘游輪的內部結構圖,被人問起,她還會說是行走于海上,自然要經得起風浪。
姜宇走進畫室,沒有敲門。
“要問我為什么干涉俊昊的感情生活?”
姜宇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妻子身后,看著畫布上那艘游艇漸漸變成潛水艇。
“天下沒有不操心這個的母親,不管我們兩個的關系看起來怎么樣,挑媳婦這件事本身就和做生意一樣。做生不如做熟,這么長時間看下來,如果寶兒能騙過我這雙眼睛,那她就能騙過俊昊一輩子,所以她并不是問題。關鍵在于俊昊那一邊我不知道要怎么處理,只能給他們提供機會了。”
姜宇把一只手撫在妻子的肩膀上,輕聲道,“這幾年你們誰都不肯服輸,這次去中國本來可以和前幾次一樣由我出面就可以,帶著俊昊去就是為了緩和你們的關系。鬧也鬧了,冷戰都打了好幾年,我只希望我們能過正常的生活,俊昊的問題他自己可以處理,這些年在外面他也成熟了不少,我不希望你們還會因為其他事情產生矛盾。相信他,我只希望你能做到這點。”
金悠麗默然,直到她在畫布上畫下最后一筆,才道,“那我不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