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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平陽大戰(5)

  第六部第十五章平陽大戰(5)

  10月28日。

  僅僅過了一天,驚虹軍已經再整人馬準備攻城了。

  方虎已經從病榻上起來,用黑布籠住那只還滲著血水左眼,要親上戰場指揮戰斗,看上去猙獰兇惡,威猛之極。

  “虎子,你的傷還沒好,今天這一仗還是我來指揮吧。”沐血勸慰他。

  方虎搖了搖頭:“不必了,守不住今天,只怕以后都不用再守了。讓我躺在床上等死,我做不到。”

  眾將心中都是一片慘然,絕望的心情油然而起。

  盡管每一名士兵都做好了戰死的準備,但是他們依然渴望在自己閉上眼睛之前,能見到自己人的援軍趕到。哪怕就此死去,至少亦可無憾。可惜無論是方虎,還是沐血,又或是無雙,雷火,他們都無法向士兵做出這樣的承諾。

  眼前的驚虹大軍,已經派出了由老兵組成的新的攻擊陣容,士兵們的口鼻罩上了濕布,很顯然這一次他們有了充足的準備。

  方虎嘆息道:“讓大家放下糞捅吧,對方既然敢來,自然就有了心理準備,不怕糞便淋澆。既如此,咱們就打一場正式的,死也死得干凈些,有尊嚴些。”

  命令傳了下去。

  呼嘯的箭雨從敵軍的陣營中再次騰空而起,無窮無盡的箭枝像毒蛇的芯子一樣吐動,在狂暴箭雨的掩護下,驚虹士兵推著攻城車,抓著云梯沖近城墻。

  眼看著下面如海浪潮水一波一波涌上的戰士,方虎厲聲長嘶:“鐵風旗的兄弟們!讓他們見識一下天風軍人的尊嚴與驕傲!殺!”

  “殺!”所有戰士同聲狂呼。

  這注定是一場在最后的絕境中依然不愿放棄自己士兵尊嚴的戰斗,遠處的姜卓婁天德眼中露出驚嘆的目光,長聲嘆息道:“鐵風旗,果然不愧是天風軍中精銳中的精銳,二十萬大軍的重壓之下,竟依然能保持如此高昂戰意,僅在士兵的戰斗意志上,我軍就不如他們。可惜了,這一群真正的軍人。”

  血潮再起,在平陽縣的城頭上刮起一股紅色風暴,席卷出勇士們最后的壯烈。兩天前的壯烈一幕再度上演,但是這一次,鐵風旗已經沒可能再堅守下去。驚虹士兵前仆后繼地登上城墻,與鐵風旗戰士展開了短兵相接。黑壓壓的大潮一波接著一波,沖撞著這破碎的堤岸。

  只在開戰后的小半個時辰里,就有三千左右的驚虹兵順利上城。殘酷的搏殺隨之展開,鐵風旗的戰士幾乎每一個都面臨數倍于己的戰士,卻死戰不退。

  安海,隸屬于虎豹營第三衛的老兵,從駐馬店力抗飛雪衛開始,就一直跟隨著淺水清,南征北戰,然而今天,他知道自己或許已經走到了路的盡頭,但在他戰死之前,他至少還可以為自己拉進太多的陪葬。戰刀揮舞出凄厲的光芒,安海就象一個瘋狂的屠夫,身邊倒下的尸體堆積成一片尸墻人壘,他猶自不知疲倦地狂砍著,直到身手至少六名驚虹戰士同時戳進他的尸體。

  清心,曾經的藍城守軍戰士,淺水清負傷時的忠誠侍衛,這個年輕的大男孩,臉上總帶著一些羞澀。但是今天,羞澀褪去,代之而起的是絕境里那兇狠的絕地大反擊。他就象是人類最后的武士,在面對至少十名驚虹戰士的圍攻里,身中十余刀,卻依然堅持不懈地戰斗著,兇狠地砍殺著身邊的每一名敵人。在他砍倒第六名對手時,致命的打擊從腦后襲來,他兩眼一片血紅,什么都看不見了。但他依然狂舞戰刀,狂喝連連,一名戰士刺進他胸膛的同時,他也反手將自己的刀捅進了對手的胸膛,然后他笑著躺倒在地上,耳邊是無數戰友的呼喊。

  一名士兵在砍倒了沖上來的驚虹戰士后,身中三刀,卻依然怒睜大眼,堅持不倒。硬是抱著那剛剛上來的驚虹士兵一起向著城頭下跳去,砸中一架云梯,將滿梯的士兵一起帶落,重重摔死。

  還一名左臂被斷,只留下一點皮肉相連的士兵神情麻木地看著眼前這一片修羅殺場,仿佛是在尋找自己的那只斷臂,在茫然地轉了幾圈后突然呵呵笑了幾聲。然后他用僅剩那只手在身上澆滿火油,向著城頭下火光升起之處縱身一躍。

  在這場注定失敗的戰斗里,士兵們對援軍已經不再抱有期望,他們更渴望在自己戰死前,和對手拼個同歸于盡。戰爭,讓所有好男兒的鮮血流盡,那個時候,無論是方虎,沐血還是雷火,都發出了絕望的嘆息。

  雷火已經累了,他太疲倦太疲倦。

  眼前到處都是鮮血在飚濺,是血肉在翻騰,是戰士們在撲倒。

  越來越多的驚虹人爬上了城頭,白刃戰在這一刻更加白熱化。鐵風旗已經開始放棄城頭,準備改打巷戰了,這意味著他們很快將失去對縣城的控制力,并最終全員戰死。

  方虎的一只獨眼閃露出絕望的目光,他長笑看向身邊的眾位:“兄弟,看來咱們哥幾個今天是劫數難逃了。”

  沐血嘿嘿一笑:“戰士的命運,就是戰死沙場。”

  “可惜啊,我還是希望能把自己埋葬在自己國家的。”

  “淺少會給咱們收尸的。”

  方虎雷火沐血拓拔開山還有無雙,五個人互相攙扶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露出一線笑容。

  他們突然同時發一聲吼,身心深處再次涌上一股力量,大吼著沖向眼前的敵軍。他們縱情揮舞戰刀,大開大閡,肆意殺伐,他們勇猛戰斗,血光飛濺里,雷火自己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當對手那兇狠的一擊刺破他的胸膛,將他飛踢出去時,雷火幾乎站都站不起來了。他親眼看著方虎被敵人刺了一槍,正待上去補槍時,數名親衛戰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方虎。。。。。。方虎看著自己士兵慘死瘋狂吼叫起來。

  不遠處,沐血厲聲狂囂,他的身上接連挨了數刀,頭發散亂,狀似瘋虎。

  拓拔開山身上已經被鮮血浸透,大蠻牛成了大血牛,吼聲也低微下去,甚至那唯一沒有受傷的無雙也失去了往日的靈動。。。。。。

  末路已至!

  終究還是要死去了嗎?雷火遺憾地想,緩緩地坐倒下去,眼前一片鮮血模糊,他有些看不清東西了,惟有那風中的凄號滲出亡者的哀鳴。

  “雷火,雷火!”依稀有個聲音在耳旁喊叫。

  是核桃?

  他能聽出是那姑娘的聲音:“核桃。。。是你嗎?你怎么來了?你快離開啊,這里危險!”

  雷火大叫。

  溫柔的小手撫在他的臉上,嘴角邊嘗到那咸咸的淚水。他聽到她說:“我來做你的女人了。”

  雷火笑了,帶著欣喜的無奈:“可惜啊,我快要死了,不能娶你了。”

  核桃哇的一聲撲倒在他懷里大哭起來。

  整個平陽縣城頭,已經變成了生命的絞肉場,驚虹大軍旗幟搖動,全員齊上,再不留絲毫后力,二十萬大軍潮水洶涌,向著這片土地漫卷而來,在視野上造成強大的沖擊效果,姜卓遠遠看著城頭冷冷說道:“這是我打到現在,最無懸念,卻最富激情的一場戰爭。鐵風旗,亡局已定。”

  話音剛落,身后竟響起千軍萬馬沖殺之聲。

  姜卓婁天德愕然回首,只見遠方旗幟招展,無數鐵血騎兵已經從后方殺了過來,踏起迢迢煙塵,呼喝出威武之師的鐵血風范。

  “看哪!”城頭上有士兵高叫。“是我們的援軍來了!”

  所有人一起向遠處望去。

  烈字旗,鴻字旗,舞字旗,劫字旗,龍牙軍龍威軍龍鱗軍三軍旗,還有風縱火縱水縱三縱騎兵旗,同時出現在蒼茫大地上,旌旗一路招展,馬蹄狂踏,飚揚出風火雷霆之勢。

  暴風軍團果然全面殺進驚虹,且來得是如此之快,直撲平陽,殺向毫無準備的驚虹大軍。

  “援軍來了!我們勝利了!”鐵風旗所有戰士在同一時刻將武器拋向天空,哪怕身邊還有敵人也不管不顧,興奮大吼起來。

  遠方的援軍揮舞著長矛刺刀,風馳電掣般來到驚虹人的身后,招呼也不打一聲舉槍便刺,揮刀便砍,頃刻間在驚虹人的后方制造出一片大亂局。他們從四面八方而來,以包抄之勢行進,沒有陣型,卻有著無可睥睨的威武之勢!

  那一馬當先的,赫然正是淺水清,千人斬揮舞出血色巨浪,撩撥出激蕩天際的血線。平陽縣內的飛雪高聲嘶蹄,不用看,它也知道是主人回來了。

  “寒風關已下,孤正帆已梟首就戮,所有人還不立刻投降!!!”淺水清長聲大喊。

  “寒風關已下,孤正帆已梟首就戮,所有人還不立刻投降!!!”這是所有來襲天風軍共同的呼喊,配合著那千軍萬馬踏出的雷霆陣勢,驚得敵人心膽懼寒,再無戰意。

  平陽城頭,方虎大叫道:“鐵風旗全體將士,下城上馬!咱們沖出去,殺他娘的!”

  “殺他娘的!”鐵風旗將士同聲大叫,疲憊的身體在這一刻就象被打了一針興奮劑,流逝的力氣又奇跡般的回來了。雷火翻身躍起,整個人一下子又活了過來,他抱住核桃的臉,狠狠地親了她一口,然后大叫道:“在這里等著我,等著我回來,做我的女人!”

  然后他沖下城樓狂呼:“兄弟們!沖啊!”前方是方虎等人送來的欣喜眼神和無盡雀躍。

  士氣此漲彼落,鐵風旗士兵紛紛上馬,兩方騎兵同時向著西門戰場上多達十余萬的部隊展開了兇猛的夾攻。

  兩股洶涌大潮,向著中間烏壓壓的大鐵餅卷去,用他們犀利的沖擊將敵人的陣營撕扯得四分五裂。血肉在兵刃揮動的間隙里飛濺,馬的腸肚和人的腑臟、白的腦漿和紅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把腳下乾燥的地面浸潤成醬紫色的泥沼。在這片開闊地戰場上,騎兵們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了自己穿插沖刺的作用,將龐大的敵軍陣容如切蛋糕般一塊塊進行分割,包抄,圍殲,消滅。。。。。。

  一場歷史上罕見的平陽大戰就此完全展開。

  寒風關。

  “這不可能!”孤正帆怒吼咆哮,如一頭發瘋的獅子,嚇得身邊的一眾將領瑟瑟發抖。

  “父親!”孤遠影跪在地上叫道:“孩兒親自去了一趟淺水灣,親眼發現那里的確有差不多兩萬人留下的痕跡。附近一帶的鄉民也全部盤問過,有不少人親眼見到是天風軍。那幾個來報信的百姓沒有撒謊,天風軍真的曾經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度過一夜,然后又匆匆而去。他們將抓到的百姓帶在身邊,足足有數十人之多。直到帶出百多里路才放回他們。他們一路跋涉,走了兩天才終于能趕回來報訊。”

  孤正帆只覺得一陣昏闕。

  無論是孤正帆還是他手下的一眾經驗豐富的將領,到了此時此刻都不可能再不明白淺水清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不是烈狂焰的離奇死去,那么今天,可能已經是天風軍坐在這大將軍府里對著驚虹地圖指點河山了。

  汗水浸透了每個人的衣服,在不知不覺間,寒風關諸將竟已在鬼門關前轉了個來回,卻不自知。

  孤正帆突然低低地發出一陣冷笑:“淺水清啊淺水清,我真服了你,竟然自貶其職,暗伏于后,伺機而動。。。。。行,你狠,這一仗,我承認是我輸了你一著。”

  一名長相英俊的青年將領突然走出來單腿跪倒,抱拳頭:“大將軍,淺水清勞師動眾,偷襲寒風關,手段的確不錯,不過天佑我驚虹,不給他這個機會,說明我驚虹氣運未衰,天風人雖然強大,卻無奈我何。說不定天命有道,正是我驚虹當起之時。淺水清逆天而行,注定了要為天命所拋,縱有天縱之才,亦只有亡命天涯一途。如今烈狂焰身死,淺水清與他的鐵血鎮身陷險地,正是我們的機會!”

  說話的,正是那一箭射中烈狂焰的孤正帆的愛將寞子歐。此人不但作戰勇猛,且心思細密,手腕靈活,指揮作戰也頗有一套,最擅長奔襲作戰,千里掩殺,是驚虹人最典型的速攻型將領。他和淺水清一樣都是平民出身的將領,代表的是廣大中下層百姓,因此在下層百姓中也頗有名望。

  當初他指揮兩萬鬼騎奔襲烈狂焰,沒能發揮出奇襲的作用,心里一直有所不甘,沒想到當初射出的那一箭,竟然成了如今烈狂焰的催命符,同時也在無形中救了所有人一命,無意中立了一個大功。不過他很會說話,沒有立刻攬功勞到自己身上,而是借天命勸慰孤正帆。

  孤正帆可以說是國內最為心高氣傲的一個人,連烈狂焰他都不放在眼里,沒想到這次卻輸了淺水清一著,心中怒火可想而知。

  這刻聽到寞子歐這么說,孤正帆心里的氣算是平了許多,孤遠影更是大叫道:“對,父親!天命在我們這邊,他淺水清如今身陷國內,大軍重重圍困,他再也跑不了了。”

  孤正帆眼中露出兇狠殺機:“那幾個百姓不是說,聽到他們高喊回家了嗎?看來淺水清已的確不再想著要拿下寒風關了。哼哼,回家?有那么容易嗎?國家戰史上還從沒有一個人能在這種情況下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淺水清,你既然來了,就別想再回去了。你就給我留在驚虹的這片土地上吧!”

  他猛一抬頭,大喝道:“傳令,通告天下,鐵血鎮淺水清如今已成籠中之鳥,我驚虹大軍將全面消滅這支部隊,不留一人!天風蒼野望狼子野心,如今計劃破產,就讓他好好等著給淺水清收尸吧!”

  被淺水清算計了這么一把后,孤正帆立刻改變了主意:他再不打算活捉淺水清了。

  孤遠影微微遲疑了一下,然后輕聲道:“父親,他們。。。。。。”

  “怎么?還有什么事?”

  孤遠影一咬牙,叫道:“據那幾個回來報信的鄉民說,他們是沖著平陽方向去的。”

  “什么?!”孤正帆渾身一顫:“不好!姜卓他們危險了!”

  有將領忙說:“可姜卓那邊足有二十萬大軍,鐵血鎮以一鎮之力要想對付他們,怕不容易吧?”

  孤正帆還有寞子歐同時叫道:“人多要是有用,止水就不會被鐵風旗用一萬人就拿下了。姜卓敗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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