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血香祭大旗第五十四章沖出大梁城(2)
突圍與敗退,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含義。
與敗退相比,突圍重在進攻,主要用于以寡敵眾時,我方士氣尚佳卻不宜久戰時采用的一種戰爭手段。它不象作戰失敗時的撤退,士氣喪失,被人從后面銜尾追擊,將背部留給敵人。即使留下大量的殿后軍,也注定了會死傷慘重。
突圍要求弱勢的一方采取進攻與主動的態勢,在他們真正突破敵人的封鎖之前,他們甚至應該擁有某種戰術層面上的優勢,可以在短時間和小范圍內打敗打垮敵人,制造出局部的勝利,從而為突圍制造有利形勢。
這兩者之間最大的差距就是,敗退是以失敗者的姿態進行的,而突圍則是以勝利者的姿態進行,兩者之間雖都屬于主動脫離戰爭,棄而敗逃,對士氣戰術的影響卻極為不同。敗退更顯被動,突圍則更見主動,但是對士兵素質要求也更高。
當淺水清做出突圍的決定之后,他第一時間就把手中能用的全部戰力發揮出來,務求以最大最猛最強烈的態勢打垮對手,從而制造出突圍的條件。憑心而論,以天風軍和護民軍的戰力對比,這一點的確不難。
東門戰場上,烽煙四起,天風鐵騎充分發揮出自己強大的攻堅能力,披堅執銳,所向披靡。淺水清以錐形陣為突擊箭首,兩側由熊族武士衛護,后方是長弓手們不停地射出死亡之箭。他們的突圍速度并不快,卻勝在穩健。
護民軍雖然如海浪般洶涌潮卷,鐵風旗卻象是一支驚濤駭浪中的風帆,逆風航行,雖顛簸卻不傾覆。作為這艘生命之舟的掌舵手,淺水清再次發揮出他冷酷的戰爭本性與天生的作戰才能。
“拋棄一切輜重糧草,所有士兵輕裝簡行,強沖硬殺,將道路開得闊一些,避免被敵人重圍絞殺的風險。鐵獅營布線陣防御,衛護我部后側。”
隨著一道道命令的頒布下去,鐵風旗沖出大梁城的突圍行動有條不紊的展開著。
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了,即使是在這種時刻,他們的突圍看上去也更象是針對對手展開的一場屠殺而非逃跑。
與他們冷靜而殘酷的表現相對應的,是護民軍開始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應對。
漫山遍野里,密密麻麻數都數不過來的護民大軍,如洶涌的海浪,海浪雖兇猛,可以沖垮堤岸,淹沒大地,但是對于在浪里翻騰自如的游魚卻無任何的辦法。
戰爭中一門最重要的學問就是:戰力的大小與人數并不太大關系。
當鐵風旗的戰士死守大梁城時,這座城市漫長的城周為護民軍提供的一條長達三十里周邊的可攻擊帶,面對這種形勢,他們可以發揮出的戰力也就可以達到最大化。
但是當鐵風旗緊縮成一只有力的鐵拳時,隨著其可攻擊面積的大幅度縮小,相應的是護民軍可供發揮的戰力也在隨之減少。整個鐵風旗以騎兵開路,如一把尖錐直刺,身后是雙鋒陣,前有重裝武士,熊族武士,中有飛斧手投矛手,后是長弓手,遠中近多重交叉火力網通過嚴密配合的戰陣演練在這刻發揮得淋漓盡致,盡管處在高速運動的狀態之中,其陣型卻依舊整齊,充分顯示出一支紀律部隊的高效機能,完美的詮釋出一支強師勁旅的真正內涵。
而護民軍松散的組織架構,龐大而并缺乏訓練與合作的毛病在這刻卻畢現無遺。
當虎豹營的戰士以磅礴萬鈞之勢強行從他們的頭頂跨過,兩側受到長弓手瘋狂而猛烈的如雨暴擊,少數死里逃生的戰士又面對熊族武士的大砍大殺時,能夠躲過這場災難的人實在是死之又少。前面的人在哀號,后面的戰士卻因為夠不到前面而發出憤怒的喧囂。當好不容易能夠站到對手面前時,卻發現那是因為前面阻攔的戰友都已死光死凈,心中的驚懼尚未消除,迎面而來的是那持續不斷的狂暴打擊。
倘若從空中俯瞰這番場景,那么大梁城東門之外,大片大片的戰士固然是將整個空地鋪滿得嚴嚴實實,鐵風旗沖出城門的勁旅卻如一輛橫沖直撞的大卡車,將一切擋在前路的阻礙都撞個稀爛。盡管人潮如海,他們的攻擊勢頭卻絕無減退,照此情形發展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沖出包圍圈,然后止水土地上,海闊天空憑魚躍!…
易星寒和石容海他們從西門外趕過來時,鐵風旗的人已經沖殺到離大梁城有三百米遠外的地方了。再沖出二百米,差不多就可以突出重圍。他們在人海中如一臺絞肉機般的廝殺,絞滅一切生命,來去縱橫,所向披靡,看得易星寒等人臉色直發青。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天風軍戰力之強勁。
易星寒沉聲道:“淺水清,你以為你真能如此輕易就突出我部重圍嗎?哼,石兄,怕是還要麻煩你一下子了。你手里那五百重騎正是敵步兵大方陣的克星。只要你命這五百重騎從中間穿插過去,將淺水清的部隊分割成兩塊,令其首尾不能呼應,戰陣凌亂,則再不能發揮其組織優勢。我軍就可以將其從容分割包圍,聚而滅之!”
石容海點點頭,手中旗幟搖動,他的身后,赫然正是當日在藍草坡上鎩羽而歸的五百鐵血重騎。
這五百重騎,當初在藍草坡被淺水清的甲城防御體系所困擾,沒能發揮出其應有的攻堅作用,但在這刻,鐵風旗打算逃離的一刻,卻將發揮出至關重要的作用。一旦讓他們突擊成功,撕裂鐵風旗的陣型,則鐵風旗被淹沒在這茫茫兵海中的唯一下場就是全滅。
隨著旗幟飄搖,大地震動,五百鐵騎狂搖出雷霆轟鳴之氣勢。他們雖只有五百人,但同樣訓練精良,紀律嚴明,最重要是他們對天風軍有著同樣的刻骨仇恨。
在這個最能發揮他們強悍攻擊力的大環境下,五百鐵血重騎再不用擔心任何問題,唯一要做的就是舉起他們手中強硬的鋼鐵長矛,將對方刺個通透,踩成齏粉。他們雖只有五百人,卻比那成千上萬的大軍所帶來的震撼更要強大,更要令人難以應對。
當淺水清高坐馬上,眼看著遠方那飚揚而起的條條塵煙時,眼神凌厲如電。
那一刻,他知道真正的考驗在這刻才剛剛開始。
要想突出重圍,就必須先解決掉這五百重騎!
征蹄轟鳴,身影如電,大地在這一刻如水般,卷起滔天血浪。
重裝騎士們高呼著勝利的口號,洶涌的氣勢若那颶風層卷,呼嘯出凜冽蒼茫之勢。
身旁的東光照大呼起來:“淺少,是石容海的那五百重騎兵!媽的,絕不能讓他們靠近我們。”
淺水清冷冷回道:“我看見了,無雙,命令長弓營向右側一百五十米處放箭!”
一聲令下,三千把紫杉長弓發出錚錚的弓弦鳴響,如一連串動聽的交響樂回蕩在這天地之間。天空中烈日的光芒被空中的鐵箭大潮所覆蓋,變得一次次明暗不定,長箭呼嘯著穿越蒼茫,落在重騎兵的身上,如冰雹砸屋檐,落出一連串打擊樂般的好聽聲音,咚咚直響。
有著厚重鐵鎧的重騎武士們完全無視瘋狂淋澆的箭雨,他們身上強有力的護甲是他們最可依仗的護盾,除少數重騎兵被箭穿過鎧甲的薄弱處外,導致受傷落馬外,大部分的重騎兵根本不受阻滯。轉眼間他們就又沖出數十米的距離,一路狂奔著沖擊。為了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沖到鐵風旗身邊,給他們以最大能量的傷害,他們甚至連擋在前路的護民軍戰士也一路踐踏過去!
“這樣不行!這些重騎身上的防御很強,我們的箭對他們幾乎不起作用。”無雙大叫。
淺水清冷冷道:“布兩翼飛陣,標定距離一百米,覆蓋式射擊,連續射擊二十次,不許停。”
兩翼飛陣,一種其特殊的陣型。它與錐形陣恰恰相反,后者是尖后實的錐刺形狀,兩翼飛陣全是前寬后窄的大松散陣形。
無雙完全不明白為什么淺水清要在這個時候命令長弓營布兩翼齊飛陣,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照做了。戰場之上,服從命令就是第一要務,他沒有時間去思考和詢問。
當石容海的五百重騎已經奔馳到離鐵風旗本陣不過五十米左右的距離時,鐵風旗也動了。
三千名熊族武士在穆沙爾的率領下離開本陣,狂呼海嘯著迎向那五百重騎,他們要在對方沖破自己的陣形之前將敵人攔住,和他們做一次殊死拼搏。
無雙的長弓手開始發威,標定距離一百米的方圓之內,無數勁箭落下,插滿茫茫荒野,不過這一次,他們的任務不再是殺傷敵人,而是阻截敵人。
面對五百名鐵血重騎的強悍進攻,淺水清唯一的應對之策就是以強對強。
這一次,他再不會舍不得熊族武士的命了。
他要這三千名人熊暴漢與用鋼鐵對方武裝到身體每一個部位的重騎勇士做一次激情碰撞,用力量去對抗力量,用鮮血去交換鮮血,用生命去博取生命!
“鏗!”的一聲清脆鳴響,淺水清抽出腰下長劍,仰天大吼:“鐵風旗的兄弟們,敵人雖多如蝗蟻,我部卻兵戈崢嶸。兩軍相逢勇者勝,天風——浩氣長存!殺啊!”
“殺!!!”鐵風旗將士同時吶喊出這搖天動地的狂暴吼聲。
突圍之戰,首重士氣,這一場戰事,淺水清再無取巧之必要,惟有激發戰士們心中的血性勇氣,與敵人做最后的殊死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