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君子猜的沒錯,女孩果然是個日本人,名叫桃木鈴。其實風君子還沒走到家門的時候,心里就已經有點后悔了,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將這個鬼子妞帶回家,而她居然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跟自己回來了。風君子雖然心中后悔,但是一旦轉身看見女孩清澈帶點無助的眼神,立刻也沒了主意。
女孩似乎已經猜到風君子心里在想什么,自我介紹的時候將自己的證件和護照都主動掏了出來給風君子過目——原來這些東西她逛街的時候也帶在身上,這讓風君子微微感到意外。風君子從中學到大學學了十年英文,經過英語考試無數,但是到如今他和其他大多數有過同樣經歷的人一樣,不能讀也不能寫,而且一看見七歪八扭的洋文字就頭疼。但他還是仔細看了看證件上幾個關鍵的內容,心里就更加吃驚了。
“真看不出來,原來你已經二十五歲了,說你十八九估計都有人信,你是吃什么長大的?”
這句話在很多人聽起來,是并不高明卻非常流行的溢美之詞,然而風君子說的卻很認真,女孩的笑容也是很真實的,她聽得出來風君子話中的誠意。風君子接著感慨道:“原來你在美國上學,還是個在讀的博士,真是佩服!”風君子再想找兩句話夸一夸,卻發現其它的英文都不認識了,只好把證件還給了她。
“我叫風君子,風花雪月的風,正人君子的君子,這里是我家。”風君子終于想起來自我介紹。
桃木鈴:“風君您的家就和您一樣有風格,我很喜歡這種白色木紋的地板。真是謝謝你,現在很少有您這樣的人了。”
風君子:“不要使用你那種敬語稱呼我,你就叫我風君子好了,叫我風君顯得怪怪的。對了,你就這么跟我回來了,就不怕我也是壞人?”
桃木鈴:“風君子君不是壞人,我能看得出來。”
風君子笑了:“你還是叫我風君子吧,風君子君聽起來太繞口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壞人,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桃木鈴:“中國有句古話叫做‘相由心生’,知人知面當然就可以知心了,風先生您現在懷疑我的來歷,也在懷疑那些追我的人的身份,為什么不直接開口問我呢?”
“我想我不問你也會說的,”風君子被人說穿了心思有點不好意思,反倒不好就這個話題直接追問下去,說道:“你還是不要叫我風先生,就叫我風君子,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到濱海來是做什么的,旅游嗎?”
桃木鈴:“我是代表我們學校到濱海師范學院來進行一個學術交流活動的,但是時間是下個月,我來早了,算是提前來旅游。沒想到會在濱海碰到你這樣一個好心人。你以前也讓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在你家呆了很長時間,你總是這樣熱心嗎?”
風君子聽見這話嚇了一跳,因為他心里剛剛想到的就是他以前的一段經歷,他曾經帶著一個叫飄飄的女鬼回家,而女鬼飄飄在他家“住”了很長時間(詳見“鬼胡同”)。而他心中觸景生情剛想到這里,對方卻說了出來。風君子驚問道:“還真有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桃木鈴笑了笑:“我不知道,我是看到的,我看到你剛才心里面在想這么一個場景。”
“你會讀心術?這不可能!”
桃木鈴一本正經的答道:“這不是讀心術,這是一種很正規的心理對話技術,我就是研究這一方面專業的。我知道你說的讀心術是什么意思,但實際上我學的專業沒有你說的那么神奇。”
風君子:“你是學什么專業的?”
桃木鈴:“行為心理學,我的導師是…大學的…教授,在這一方面非常有名。”
風君子:“你別跟我說洋文,什么休克斯頓、菲麗巴莎、根蓋特摩、瑪艾比湯,我記不住,你能不能再把你的證件給我看一眼,我查查字典…啊你果然是個心理學博士…你猜我現在心里在想什么?”
桃木鈴:“你有防備,我看不到,但是我不明白我的證件跟電線桿子有什么聯系?”
風君子心中嘆息一聲,真是了得!他剛剛在懷疑女孩的證件會不會是假的,他想到了街頭的電線桿,到處貼著“辦證”的野廣告。面對這樣一個人,風君子心里可不敢再胡思亂想了,他承認他第一眼看見這個女孩子的時候,純粹是從性感的角度來欣賞的,心里難免有過不太說的出口的聯想,想到這里不禁有點臉發紅。
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說道:“你也不用擔心,我并不是在什么情況下對別人所有的心理活動都能夠了解的,我的研究結果只是能在特定情況下探測其中的很小一部分。”
風君子嘆息道:“這已經很了不起了,其實我以前聽過一個心理學講座,我們中國有一個心理學家叫朱建軍,他曾經在電視上介紹過一種叫‘意向對話’的技巧,我當時還不太相信,現在終于領教了!”
桃木鈴:“風君子您這個人很特別,我感覺到你的精神力量很強大,明顯與一般人不同,而且我還發現你的精神力量中潛伏著一種很特別的能量,這種能量恐怕連你自己都意識不到,別人更無從把握了。”
風君子笑了:“如果別人說這種話,我就當他是個走江湖賣藝的。算命的說對方與眾不同大家都會接受,說對方有潛力,這話放之四海皆準而且無從驗證,這也是一種心理啊,沒想到你一個心理學家也會說這一套!”
桃木鈴:“走江湖賣藝?”
風君子:“你大概沒有接觸過,吉普賽人你總知道吧?我小時候就接觸過很多江湖藝人,也學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你說我的精神力量比較特別我相信,至于還有什么埋藏的潛能我就不知道了。”
桃木鈴:“我是認真的,我第一眼看見你就有這種感覺,而且我也能感覺到你是一心想幫我而沒有其它任何企圖,所以我才會跟你走。”
風君子:“我還是忍不住想問,那些到底都是什么人?他們為什么要追蹤你?”
桃木鈴:“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我想他們追蹤我也許是想在我身上找什么東西,或者想知道什么事情。”
風君子:“原來不是劫財也不是劫色,那就真有點奇怪了。你身上究竟有什么東西能讓這幫人這么感興趣?我看他們也不是簡單角色呀。”
桃木鈴:“你既然這么想知道,我就講一個故事給你聽…”女孩抬頭看著風君子,緩緩的向他訴說了一段既像傳奇又像真實遭遇的故事。風君子被這個故事深深的吸引了,他專注的看著女孩的眼睛,覺得對方的眼神很迷人,波光流動中有說不出的魅力。他甚至在想,同樣是女人,為什么眼神會有這么大的差異呢?同這個桃木鈴相比,很多所謂美女的眼睛那簡直就是死魚泡!他陷入了這清澈而不見底的一泓秋水中,而忘記了自己應不應該有所防備。
你喪失過記憶嗎?我指的不是失憶證,正常人在某些時候也會留下一段記憶空白,風君子就有過這樣的經歷。那是他大學畢業不久,在華東的一座核電站工作時。有一天晚上他和幾位女同事吃飯,一瓶劍南春再加上半斤古井貢之后,能記起來的事情就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躺在宿舍的床上不知道前一天晚上都發生了什么事情,同宿舍的兩個小伙說昨天晚上是他們幫他脫的衣服并扔上了床,并且要他下樓看看自己的自行車。
風君子下樓看見了自己的自行車倒吸了一口涼氣,新買的山地車扭成了麻花的形狀,而自己混身上下卻毫發未傷。他后來追問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吃飯的幾位女同事,結果人人都笑而不答。這笑容讓風君子心里發毛,還好他不是一個心思很重的人,既然大家不說他以后就不再問,就當沒有發生過。但是從那以后風君子就戒了酒,當然也不是全戒。他盡量少喝白酒,啤酒、紅酒還是照喝不誤,這樣人生中還會保留很多的樂趣。
風君子的記憶空白在他的人生經歷當中只有這么一次,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這一天早上他起床的時候,曾經的那種感覺突然又回來了。風君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書房,他想不起自己為什么會睡在這兒。他開始一點一點回憶起自己昨天在大街上“揀”回來一個叫桃木鈴的日本女子,這個桃木鈴是一個美國的心理學博士,他們說了很多話。
風君子只記得他和桃木鈴之間的一些對話,以及桃木鈴后來還給他講了一個故事,至于桃木鈴講的是什么故事,以及再往后又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卻全然想不起來了。他想不起來自己昨天晚飯吃的是什么,甚至記不起自己昨天吃沒吃晚飯。他現在睡在書房里,那么桃木鈴一定是住在自己的臥室了。他有點懷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又喝白酒了,而且又喝多了。
風君子打著哈欠走了出去,想到廚房倒杯水喝。發現桃木鈴已經起來了,正在廚房里做早餐。桃木鈴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衣,明顯顯得寬大,袖口和褲腳都挽了起來。風君子心中想:“這睡衣里面是不是什么都沒穿?”桃木鈴已經開始跟他打招呼:“你起來啦,我沒有衣服換,就自作主張穿了你的睡衣,你不會介意吧?”
風君子想到睡衣對方就開口說睡衣,這也提醒風君子又想起對方似乎有一種看透人心的能力,當即收回心神不再胡思亂想。他答道:“不好意思,我這里沒有女式的衣服,你看我什么衣服合適你就換吧。昨天晚上…”
風君子想問昨天晚上后來都發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怎么什么都不記得了,會不會是又像很多年前那一次一樣喝多了,但是沒等他說完,桃木鈴已經接著答道:“昨天晚上你喝了很多酒,后來醉了,現在感覺怎么樣?我給你泡好了醒酒茶,你快喝一口。”
風君子聽桃木鈴這么說倒不好再追問下去,接過茶杯道:“真是奇怪,喝醉了怎么一點都不頭疼,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桃木鈴:“我在做壽司,馬上就好了。”
風君子:“瘦子?干嘛吃瘦子?要吃也吃胖子嘛!”
桃木鈴笑道:“是壽司不是瘦子,抱歉我的中文發音不標準。”
風君子:“你在我家也能做壽司?在哪兒找的材料啊?”
桃木鈴:“紫菜干、沙丁魚罐頭、新鮮黃瓜都有,再煮一鍋大米飯就可以了,我還在你的書架上找到了做壽司的專用竹簾。”
風君子:“什么?做壽司的專用竹簾?你在哪兒找到的?”
桃木鈴:“就在書架上那個紫石墨海的旁邊。”
“天哪,那是我系毛筆用的筆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