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刀死的離奇,甚至是不明不白,這件事在街頭巷尾流傳了好一陣子。但是陳一刀的身后事還沒完,人們在清點他的遺物時,從衣帽柜、辦公桌中翻出了大量的現金以及貴重首飾,同時他夫人和他母親婆媳之間因為遺產歸屬的問題幾乎鬧上了法庭,后來不知道怎么又冒出來一個陳一刀的生前相好,據說曾經拿了陳一刀不少財產,現在住的還是陳一刀買的房子,于是婆媳倆人又團結起來一致對外…總之三個女人一臺戲,事情亂糟糟的。
陳母本來想找陳小三幫忙擺平這些事情,但是陳小三的心思卻根本不在這上面,他顧不上插手陳一刀的家事。得知陳一刀離奇的死訊之后,陳小三幾乎每天都是在心驚肉跳中渡過。他也立刻想到了兩年前飄飄的案子。直覺告訴他陳一刀的死與兩年前的兇案有直接的聯系,但是他又不敢十分確定,因為陳一刀在外面做的缺德事可不止這一件。他本能的想搞清楚這件事情,想到了找人商量。
他要找的人是李大頭,這個李大頭可不是陳小三這樣的混混,他大名叫李金奎,是個正經從國外拿了碩士學位回國的留學生,現在是衛達股份的總經理助理兼財務總監,曾經擔任過董事會秘書、胡式微出事的時候他正好是證券部經理,這個月才剛剛做了財務總監。關于飄飄這件事情并不是衛伯兮直接找的陳小三,他只是簡單的做了個指示,一切都是這個李大頭從中安排的。
陳小三找到李大頭和他說了陳一刀的事情,并且講了自己心中的擔憂,最后小心翼翼的問李大頭:“你看這件事情要不要向衛總匯報一下,如果有什么麻煩也好解決。”
李大頭聽的暗暗心驚,但是卻顧做鎮定的對陳小三說:“這種小事還要拿去煩衛總嗎?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搞不定,還要老板以后怎么用你?兩年前的案子還有誰知道情況?”
陳小三:“沒有了,除了死了的陳一刀,剩下的只有你和我了。”
李大頭心念一動:“真的只有你和我了嗎?那么這件事情你不說我不說,應該沒有人會知道,你怕什么?”
陳小三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緊張的對李大頭說:“應該還有一個人,就是當時子夜夜總會的小姐,也是那個死者的同班大學生叫什么雙雙的,她應該能夠知道一點內情。”
李大頭緊張的問:“她認識你嗎?”
陳小三:“我們見過面。”
李大頭:“那她知道我嗎?”
陳小三:“不知道,我并沒有跟她說太多事情。”
李大頭似乎暗中松了一口氣,對陳小三說:“衛總現在因為一件事情正在鬧心,你不要因為這種小事去煩他,他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你現在最好去查清楚陳一刀的死和那個雙雙有沒有關系,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李大頭告訴陳小三衛伯兮現在因為一件事情鬧心也是實情。衛伯兮這幾天心里面很不痛快,都是讓網上的小道消息給鬧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幾乎全國各地凡是有點影響的財經論壇上都出現了很多關于衛達股份內幕的帖子,帖子的內容對他衛伯兮很不利。
帖子的內容也讓衛伯兮感到很奇怪,明顯是內行人的手筆,寫的就跟真的一樣,非常有煽動性。照帖子上的說法,只要證券市場有的種種黑幕行為,衛達股份幾乎都占遍了。衛達股份是什么情況衛伯兮心里最清楚,他覺得這些網上評論讓他很難受,評論內容有真有假,真的確實是真的,那是衛達股份的隱秘,捅出來是要惹麻煩的,而假的明顯是編造,但是偏偏編造的有鼻子有眼,可信性很高,如果不是他自己了解情況,幾乎都要相信了。
如果事情放在明面上,衛伯兮反倒不擔心,他相信自己能夠擺平。但是現在他不知道使壞的人是誰,是出于什么目的,這才是真正讓他擔憂的地方。他叫助手李金奎去查帖子的來源,但是這樣的帖子在網上經過反復的轉載已經很難找到源頭。李金奎告訴他對方肯定還會有下文,現在就讓專門的技術人員留意,下一次一定能查出來,他也只好等了。
這幾天不斷接到各種媒體的電話,要求采訪這件事情,都被他婉言謝絕了,他只告訴各大媒體,近期內公司將刊登澄清公告,駁斥不實謠言。關于澄清公告的事情他與公司的高層也討論過,感到很為難。有些事情如果不澄清只是傳聞,但一旦澄清的話就證明了消息的存在,所以澄清公告一定要有份量,要能證明傳聞確實是謠言才行,所以商量的一致結果是針對傳聞中明顯的造謠之處進行反駁,只要推dao了一點,其它的傳聞就不攻自破。
暗中使壞的人不用說就是風君子。風君子并不確切的知道衛達股份究竟有什么黑幕,但是小微的事故以及隨后的托夢提醒他衛達股份一定有秘密。像衛達這種公司究竟能有什么黑幕也許在外人眼里看來很神秘,但是風君子也算是個內行,他搜集了幾乎所有關于衛達股份的各種材料,凡是有疑點的地方都記錄下來,按照最合理的推斷給它編造一個故事。他不知道衛達股份究竟問題在哪一點,但是他知道衛達股份的問題必然在其中的一點或幾點。
衛伯兮現在想的是怎么出澄清公告,而風君子也正在等衛達股份的澄清公告。衛達股份的澄清公告可以給風君子指明方向,告訴他衛達股份真正的問題究竟在哪一方面。這就叫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上市公司的澄清公告往往也是一種內情提示。他現在等著大雜燴之后上主菜。
風君子心里想的還不止這一件事,陳小三想到了要去找韓雙,風君子也想到陳小三會去找韓雙,所以陳一刀的事情過了之后,他就讓韓雙搬出了華山小區,搬到了自己家里,并且告訴韓雙這一段時間都呆在家里不要出門,陳小三暫時還找不到他這里來。
韓雙起初不太愿意,但是風君子說的很明白:“兩年前飄飄是怎么死的你很清楚,你現在應該知道陳小三是什么人,他不會像我那樣拿一把假刀去嚇唬你,他要亮出來的肯定是真家伙。”
韓雙:“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他還能想到我嗎?”
風君子:“連我都想到了,難道陳小三自己想不到?我讓你幫忙并不想給你帶來危險,但是你現在確實很危險。”
韓雙恨恨的說:“他要來就來吧,我現在不怕他了,大不了魚死網破,以前碰到這些人腿都哆嗦,現在想想這么活在世上真可笑。陳一刀死了,死的好!陳小三也該死,這些個臭男人都該死…對不起…我不是說你。”
風君子看著韓雙,似乎想從她俏麗的臉上捕捉到什么,他覺得韓雙自從那天晚上“死而復生”之后變化很大,大的甚至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原以為韓雙肯為他幫忙只是受到飄飄鬼魂的驚嚇,或者是偶爾的一絲悔意,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掌握了她的把柄,所以她不得已合作。現在看來事情并非是這樣,韓雙甚至比自己更恨陳小三這些人,陳一刀的事情就表現的非常主動,看來在風君子激發起她的悔意的同時,也激發起她的恨意。他心里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將這個風塵女郎從墮落的邊緣拉起,但是他很確定他將她引到了一個危險的邊緣。
懷著憤恨之心,報復世界上可恨之人,這是一個危險的游戲,弄的不好有可能是一個玩火*的結局。他同時也感到驚醒——自己是不是也正在走向這個危險的邊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要注意了。
想到這里他對韓雙說:“我知道你恨他們,但是恨壞人的目的是為了讓好人過的更好,至少現在你是一個好人,所以不能讓你有危險。想要對付衛伯兮和陳小三,首先要保護好自己,否則你自己都出事了,怎么對付他呢?”
韓雙笑了,笑的似乎很凄涼,問道:“我是好人?你認為我是好人嗎?我這種人?”
風君子一時語塞,隨即反應道:“我有一個做警察的朋友曾經告訴過我:世界上的人只有兩種顏色,黑色和白色,沒有中間的灰色。”
韓雙:“什么意思?”
風君子:“在那一扇門里面,你是黑色的,只要你走了出來,你就是白色的。有人也許認為世界上有很多遮遮掩掩灰色的東西,其實這是一種假象,如果你看透了,灰色下面只有黑色和白色。你以前怎么樣我就不說了,至少現在的你,在我眼中白的可愛。”
韓雙的笑容從凄涼變的溫暖,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可愛嗎?”
風君子心里覺得有點后悔,他覺得自己在韓雙面前語氣不應該露出絲毫的輕浮,但現在也沒什么辦法,只好接著說:“當然了,跟我走吧。”韓雙轉身收拾東西和風君子一起離開。
陳小三找韓雙撲了一個空,子夜夜總會里的人告訴他雙雙已經好久沒來上班了,而他輾轉打聽到韓雙的住址,接連幾天韓雙似乎都沒有回家。但是陳小三又覺得韓雙沒有走遠,因為她的車一直停在樓下。
韓雙的車是風君子有意讓她留在樓下的,一來車的目標太大容易被發現,二來還有別的用處——這輛車是韓雙現在唯一的線索,有這輛車就能釣到陳小三的行蹤。陳小三自以為鬼鬼祟祟暗查韓雙,可是他的行蹤卻被真正的鬼魂看在眼里,飄飄告訴風君子陳小三這幾天晚上總要到韓雙的車邊轉悠轉悠。
這一天晚上,陳小三又來了,他是開車來的,開的是公司的車。在他的車剛剛到達華山小區門口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韓雙的車迎面開了出來,開車的人似乎正是韓雙。陳小三大喜過望,趕緊掉頭跟了上去,韓雙的車直接向鬧市區開去,陳小三一路跟著,穿過大半個城區,來到了濱海公園的門口。
陳小三遠遠的看見韓雙的車停在公園門口的停車場上,韓雙的背影已經走進了公園。陳小三急忙停車,快步跟了進去。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公園里不收門票,來散步和跳集體舞的市民早已走的空空的,也許只有樹叢中談戀愛的情侶還躲在公園的夜色掩護下。
雖然這一切都是風君子安排的,但是躲在暗處的風君子看見陳小三追向韓雙時心里也替韓雙擔心,而韓雙本人似乎根本無所謂,不緊不慢的向黑暗中一處花影長廊走去。風君子看著陳小三進去之后,后面并沒有人接著尾隨跟來,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這道花影長廊是濱海公園的一景,盛夏的長廊上覆蓋著密密的藤蘿,而兩側密密麻麻種著花叢,長廊很長,一共有九處曲折,是個消夏的好地方。但是在夜間看起來卻顯得陰森詭異,連戀人們都不太愿意在這個地方親熱。而陳小三看見韓雙一閃身走進這個長廊,卻有一絲驚喜,他是個亡命之徒,才不怕什么陰暗的環境。他心里想正好在這個沒人的地方截住韓雙,一方面問問韓雙知不知道陳一刀的事情,另一方面也好好消遣消遣,說不定還能敲點錢出來。此時他又想到:“這娘們長得還真不賴,老子費了這么多天功夫可不能白白的放過她。”于是緊跟著韓雙也走進了長廊。
長廊曲曲折折,看不見前面韓雙的影子,陳小三追了過去。不知道為什么,一進長廊就有一陣冷風吹了過來,他打了個寒戰,在黑暗中越走似乎底氣越虛,步子也漸漸慢了下來。
陳小三只覺得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冷,黑暗中不知道埋伏著什么令他害怕的東西,他感到了一絲的恐懼。但是他是個膽大包天的人,隨即甩了甩頭,覺得自己很可笑,心想:“老子什么事沒干過,有什么好怕的。”
陳小三剛剛這么想的時候,突然迎面撞上了一樣東西,嚇得他一閃身向后跳去。他掏出打火機點亮一看,空中有一個卡片狀的東西搖搖晃晃,是有人用一根細繩將它吊在長廊中央,陳小三剛才胡思亂想一時沒有注意。
陳小三將打火機的火苗湊近了一看,臉上的表情似乎是被人突然打了一拳,那張卡片其實是一張打印在白紙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他陳小三!撞到東西是第一個驚嚇,突然看見自己的照片是第二個驚嚇,陳小三就算膽子再大,這回也害怕了。打火機的火苗不知覺已經熄滅了。
陳小三定了定神,又重新點亮了打火機去看這張照片,卻發現有一束反光照向了自己的眼睛,原來照片上還粘著一樣東西,他仔細一看,不禁再一次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那是一小只在黑暗中閃著冷光的手術刀。
陳小三這下是真正感到害怕了,他一把扯下帶著手術刀的照片,心中猶豫是否接著去追韓雙,如果追到了韓雙是否會是與堂兄陳一刀一樣的結局!他想了半天,還是舉步向前走去。
剩下的這段路也許是陳小三這一輩子走過最長的一段路。他沒有風君子曾經走不出鬼胡同的經歷,也不可能知道鬼擋道是怎么回事,這條曲曲折折的長廊似乎總也走不到盡頭。陳小三在長廊中行走,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也沒有到達出口,惡魔也有害怕的時候,陳小三自以為膽子很大,卻發現自己心虛起來卻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此時風君子和韓雙正躲在遠遠的暗處看著花影長廊,他們看著陳小三遲遲沒有走出來,就知道飄飄的手腳已經成功了。陳小三自己并不清楚潛意識被鬼魂做了手腳,只是不斷的在長廊中來回往復。陳小三這天晚上在長廊中一直走了兩個多小時,這兩個多小時時間他累的幾乎虛脫了,最后也許他突然在朦朧中想明白了一件事,低吼一聲,翻過欄桿從一人多高的花叢中跌跌撞撞的硬鉆了出來。
陳小三從花叢中鉆出來的時候,花叢里的尖刺將他身上劃出一道道傷口,他幾乎都沒覺得有什么疼痛的感覺。一陣冷風吹來,他覺得褲腿一陣冰涼——原來他不自覺中已經尿褲子了。他再回到公園門口的時候,韓雙的車早就不見了。
回家之后,韓雙對風君子說:“今天真痛快,可惜沒嚇死他,來來來,喝杯酒慶祝慶祝。”
風君子似乎沒有什么高興的表示:“你痛快嗎?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萬一飄飄攔不住他,追上你怎么?”
此時“坐”在一邊的飄飄說道:“這個人的煞氣好重啊!平時根本接近不了,只是在他看見那張照片的時候氣勢弱了下去,我才能擋住他。可是后來他自己突然掙脫了,從花叢中跑了,大概是我累了吧。”
風君子好奇的問:“鬼也會累嗎?”
“鬼的身體也許不會累,但是我們鬼魂的意志力量是會感到疲憊的。”
風君子沒有說話,韓雙先問他了:“你剛才是和飄飄說話嗎?怎么你能看得見我看不見,你能聽得見我聽不見?”
風君子心道:“這樣最好不過。”同時對韓雙說:“如果你能看見她,你想跟她說什么?”
“飄飄,我對不起你。”韓雙向著空虛中小聲的說了一句,隨即低下頭不再言語,喝酒也沒了興致,回房睡覺。風君子將自己的臥室讓給了韓雙,自己也回書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