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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個頭不高,歲數大約四十左右,腆著頗為累贅的肚子,頭光禿的顱頂周圍殘留著一圈稀疏凌亂的黑發,面頰兩邊密生著長短不一的胡須。這些顯然很久沒有修剪過的毛發行賄連接在一起,幾乎把整張臉完全遮擋,讓人難以看清他的真實面孔。
他大步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坐下,兩只深陷在皺紋和灰塵中的眼睛,一直在林翔身上來回打量。足足過了好幾分鐘,才慢慢地問:“聽伯尼那小子說你想要鹽?”
林翔笑了笑,拿起擺在手邊的空杯子,把酒倒滿,遞了過去。
男人身上披著一件破舊的呢料大衣,在廢土世界的居民當中,這已經屬于非常難得的奢侈品。不過它實在很舊,表面摞滿大大小小的補丁。看得出,主人對它非常關愛,穿戴的時候也極其小心。但這并不能制止時間對衣物本身的摧殘,衣領和袖口上仍然不可避免的出現大量磨損,透過不時被風吹起的衣擺,甚至可以看到一縷縷已經瓤化的織物纖維。
“我需要的數量很大。”
林翔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繼續道:“不瞞你說,我們急需那東西。否則,也不會大老遠跑到這兒來。”
這番話半真半假,殘酷的生活環境使廢土世界居民變得爾虞我詐,陌生人之間幾乎談不上什么所謂的信任。即便雙方真正有利益需求,也必須建立的消耗大量時間,弄清楚彼此身份和目的的前提之下。
這個亞裔男子擁有相當于三極進化的異能,虹灣鎮壓的規模不大,居民的武裝也只有一些自制火藥槍和鋒利的冷兵器。當然,這僅僅只是能夠被眼睛觀察到的表面,也許這些居住在海邊的人們,暗地里卻擁有某種不為外人所知的殺手锏但是在林翔看來,這些東西在自己面前絲毫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要愿意,他輕而易舉就能屠盡整個小鎮。
因此,他并不介意首先打出一張本該隱藏的底牌。如果對方足夠聰明,應該不難看出自己表露的誠意,還有話里沒有說出,半隱半藏的強悍實力。
中年男人絲毫沒有去碰遞到面前酒杯的意思。他瞇著眼睛,盯著林翔看了一會兒,審視的目光落在對方胸前用黑色絲線繡出的骷髏標志上,慢慢地說:“我認識這個圖案。如果你是他們的人,應該隨心所欲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更談不上缺乏鹽的供應。”
“你說的沒錯。”
林翔低下頭,用手指撣了撣落在骷髏標志上的灰塵,用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呵呵怎么說呢我需要鹽,這就是現實。”
男人仔細地看著他,目光里沒有任何強勢或者冰冷的氣息。他的表情有些猶豫,甚至還有一絲不知是因為什么而產生的畏懼。
或者,應該說是本能的戒備。
看得出,這是一個非常謹慎、小心的人。
他終于端起酒杯,慢慢送到嘴邊,忽然,又很快閉上已經微張的唇,仿佛下定決心一般,認真地說:“我們的存貨只有兩噸,如果要的話,現在就可以交易。伯尼說過,你有帶著骷髏標志的鈔票,我只要那種貨幣。”
林翔微笑著點了點頭:“沒問題。不過,作為買方和以后持續不斷的交易所考慮,你似乎應該告訴我一下自己的名字。”
中年男人喝了一大口酒,驅散寒冷的酒精,在臉上迅速熔化開一片被冰霜雪花封凍住的柔軟。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絲猶豫、小心的笑:“我叫唐虎。”
與構成這個輻射世界的基調一樣,鹽,也是灰色的。
虹灣鎮沒有大規模的鹽場,只有一些在海灘上用光滑石塊拼成的粗糙鹽池。每年夏天,滾滾而來的海水順著溝渠灌進鹽池,在陽光和熱浪的炙烤下慢慢蒸發,留下薄薄一層淺灰色的鹽粒結晶。至于現在,與大海連接的溝渠早已被堵塞,除了雜亂的垃圾和凹地里凝結成冰的積水,鹽池里空空如也。
按照唐虎的說法,制鹽,只是虹灣鎮居民的副業。這里的土地不適宜耕種,捕魚是維持生計的最主要手段。當然,這僅僅只限于距離海岸很近的范圍活動。誰都明白去遠海的收獲更大,但是,誰也不愿意冒著風暴和海洋變異生物的威脅跑那么遠。
唐虎給的鹽價很合理,比盧頓家族賣給隱月城的價格足足低了百分之九十五。林翔對此并不覺得奇怪。惡劣的環境和交通情況,使廢土世界幾乎所有定居點都很少與外界往來。尤其是那些位置偏遠,沒有與舊公路連接的地方`,更是沒有任何人與之進行接觸。當地居民手中的貨物自然談不上什么對外貿易,他們沒有運輸工具,沒有能源。以虹灣鎮為例,林翔相信,如果自己繼續堅持下去,唐虎完全有可能在現有基礎上,再把價格讓低一半。
這種沒有經過提純的粗鹽含有大量雜質和輻射塵,即便如此,它仍然是供應整個索斯比亞貿易區域范圍內所有平民的日常必需品之一。和地球上所有生物一樣,人類也在拼命融入新的自然環境。輻射對于他們的威脅早已不像舊時代那么明顯,廢土世界的新生代人類已經能夠適應一定程度的射線,甚至食用含有微量輻射塵的食物。
望著整齊碼放在卡車后廂里的巨大鹽包,林翔從衣服口袋里抽出一摞點過數量的骷髏元遞到唐虎面前,微笑著說:“我們之間的貿易還會繼續下去。除了鹽,我還需要其它更多的東西。”
“你指的是魚?”唐虎偏過頭,看了一眼掛在不遠處屋檐下面曬至半干的魚片。
“包括魚在內,所有能夠食用的海產品。”
林翔從衣袋里摸出香煙,抽出兩支遞了過去:“我需要的數量很大,價格方面也完全合理。如果你們不喜歡鈔票,我還可以用別的實物進行等價交換。面粉、玉米、武器、被服只要是你們所需要的,我都能提供。”
這番話,在旁邊圍觀的小鎮居民當中引起陣陣驚訝的議論聲。
一個身材佝僂,裹著厚厚粗布圍裙的老婦,拼命睜大被皺紋擠壓得瞇成線條的雙眼,急切地問:“玉米和面粉?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林翔沒有回答。他轉過身,沖站在卡車上的中士捏了個響指,后者會意地點了點頭,從擺在車廂的儲物袋里拿出一塊重達半公斤左右的玉米餅,跳下車,遞到老婦手中。
用滿是皴皺的手輕輕撫摸著粗糙的餅干,老婦把臉湊的很近,貪婪地深嗅著玉米餅特有的甜香。過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抬起頭,咧開干癟無牙的嘴唇,滿意地笑道:“沒錯,這是玉米你們要魚是嗎?我換,我換給你們————”
虹灣鎮居民擁有的貨物數量比想象中多得多。魚干、海帶、貝肉一只只用粗藤編織的大筐被搬上卡車后廂,原本裝滿玉米餅干和面包的帆布食品袋也迅速癟縮下去。就實際交換比例而言,林翔的確占了很大的便宜。
“我們長途跋涉而來,車輛磨損、能源消耗、人員守衛費用支出等方面都要考慮進去。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成本。當然,我可以提供地圖,也非常歡迎你們到我的領地進行交易。同樣,你們也能夠用很小的代價,換到足夠多的物資。”
這番解釋有理有據,唐虎等人也沒有在這方面進行深究。核戰毀滅了舊時代,由于所處環境不同,海洋生物的繁衍速度遠比陸地生物要迅猛得多。舊時代由捕撈過度造成關閉的近海漁場,在近一個世紀的時間里已經全面恢復。尤其是在夏天,當魚群沿著洋流往來形成訊期的時候,外出的漁船每天都能得到無比豐厚的收獲。
虹灣鎮居民并不缺少食物。吃魚,固然能夠看作是一種幸福,但他們同樣期待餐桌上能夠出現面包或者其它農產品的影子。在沒有運輸工具進行長途貿易的情況下,這樣的念頭無異于奢想。因此,他們并不覺得林翔的交換是一種剝削。恰恰相反,這些全副武裝,實力強大得可怕,卻彬彬有禮一直保持善意的陌生人,終于使自己有機會能夠清空倉庫里所有的存貨。
林翔臉上一直帶著令人舒服的微笑。
隱月城非常需要,并且愿意全部收購虹灣鎮的每一項出產。市民們單一的食物配給內容需要有所變化,他們同樣喜歡盤子里出現魚類和海帶。這不僅能夠擺脫索斯比亞對鹽類物資供應的控制,還可以開辟一條全新的貿易商路。利用以魚類為主的海產品,可以從居住在其它內陸城鎮的居民手中換取到品種更多的物資。
隱月城可以產出足夠的電能,龐大的車隊能夠在沿海城鎮與內陸之間往來運輸。這種貿易的利潤非常豐厚,甚至能夠帶動更多的人在商路沿線設置定居點。到了那個時候,隱月城所需要的絕大部分物資都能自給自足,統治區域也將隨之擴大,與索斯比亞和費迪南德也不必繼續虛以委蛇。至于盧頓家族和阿雷桑德羅家族它們將被并吞,或者直接毀滅。
虹灣鎮人口不多,物產數量也非常有限。單單依靠一個小鎮當然不可能滿足林翔的整體戰略需求。他還會繼續派出更多的武裝商隊,沿著海岸與周邊所有定居點進行貿易。林翔甚至已經在考慮,是否應該派出管理者和軍隊,在某個重要臨海城鎮建立直接管轄的勢力據點,對收購的所有物資進行統一管理,與隱月城之間形成穩定、牢固的貿易線 雪,越來越大。
“這該死的天氣走吧去喝一杯暖暖身子,我請客。”
抬頭看了看紛紛揚揚的雪花,唐虎搖著頭,伸手拍了拍林翔的肩膀,轉身朝著酒館方向大步走去。
燃燒正旺的爐火透出明亮和溫暖,不用吩咐,妮莉雅已經主動送上一瓶威士忌,還有諸如烤魚、干煎貝肉和蝦蟹肉丸之類虹灣鎮特有的美食。不僅如此,她還換上一身領口開得很低的粉色短裙。裙子質地雖然略顯粗糙,卻能夠把她火辣的身材完美勾勒出來,讓男人的眼神一直聚集在胸口那兩團高高隆起的中央。
妮莉雅平時很少這么做,虹灣鎮上根本就沒有像林翔這么英俊的男人。而且,他的錢包也夠大,夠厚。尤其是他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每看一次,都讓妮莉雅覺得著迷,讓她忍不住口干舌燥,甚至就連雙腿中間的最深處,也能夠明顯感覺到溫熱與潮濕。
“我還需要更多的鹽。當然,我指的是下一次交易。”
威士忌的味道很淡,可以喝出用水攙兌過的滋味兒————在虹灣鎮,這已經是最好的酒。林翔沒有說破,他只是輕抿一口,把話題重新轉向自己感興趣的方面。
“沒問題。”
唐虎臉上的戒備已經消散大半,卻仍舊保留著幾分必要的警惕:“如果你出的價錢和這次一樣,我保證,你一定可以弄到足夠的貨物。”
他本來就是個謹慎的人。
“如果沒有什么突發狀況,最多不超過半個月,我們還會過來。”
說著,林翔舉起杯子:“合作愉快。”
“哐————”
酒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未等兩只握住杯子的手收回,酒館外忽然傳來一陣引擎轟鳴。緊接著,是刺耳、混亂的嘈雜聲。
剎那間,所有坐在酒館里的人都流露出恐懼和畏縮的神情。滿面微笑的妮莉雅臉上一片蒼白,唐虎的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怎么回事?”林翔探詢地看著他。
“是蒼影城的征稅官。”唐虎狠狠捏緊拳頭,又慢慢放開,眼眸深處浮現出一絲熾熱的怒火,又迅速熄滅。
“征稅?”林翔疑惑地望著他。
“蒼影城是周邊區域最大的定居點。他們控制著包括虹灣鎮在內數十個小型村鎮的貿易權。每一個定居點都必須繳納一定數量的稅金。如果拒絕,他們會派出武裝人員對該鎮進行全面封鎖,禁止物資和商隊進出。利用這種方法,蒼影城控制了所有定居點藥品、糧食和其它物資的數量。他們以很低的價錢強行收購我們手上的存貨,再轉手賣給那些外來商隊從中賺取高額利潤。這些家伙非常兇殘,他們會殺光每一個反抗者,甚至屠鎮。”
唐虎的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后幾乎難以聽見。只有從他胸膛里噴發出來的喘息,沉重、充滿不甘和無奈。
林翔轉過身,目光從酒館窗戶上的縫隙慢慢透了出去。
屋外有七個人,五男二女。男人都很強壯,手里拎著仿造的突擊步槍。女人長相一般,不過身材不錯,腰細臀豐,看起來非常惹火。她們身上裹著厚厚的皮制大衣,雙腿卻繃著薄薄的絲襪,大衣下擺很寬,行走間完全可以看到里面景色,除了一條勉強能夠包住臀部的熱褲,下/身/什么都沒有穿。
他們坐著一輛銹漬斑斑的越野車,兩個女人被擠壓在男人中間,幾雙手在身上肆無忌憚來回亂摸,她們似乎很享受,微張的嘴唇中不時發出故作激/情的呻吟和嬌/喘。男人們被刺激得有些頭腦發熱,一個明顯按捺不住的家伙甚至拉開褲子上的拉鏈,抱住一個女人坐在兩腿中間死命來回摩擦,雙手揪住女人的熱褲朝兩邊猛撕,卻冷不防被女人猛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架上脖子。這種可怕的舉動讓他頓時瞪大雙眼,高高昂起的生殖器也在死亡威脅下迅速軟化,女人不懷好意地用手指勾了勾塌軟得如同一條爛死蛇的肉柱,又媚笑著收起匕首,張開雙臂用隆起的胸部在男人口鼻間來回揉搓,弄得欲/火/焚/身的他不知所措,又不敢有所動作。那副面孔漲得通紅,又恨又怒的表情,在車廂里立刻引起陣陣肆無忌憚的狂笑。
“別鬧了,該干活了————”
坐在駕駛座上一個特別粗壯的男人熄滅引擎,罵罵咧咧地跳下車,舉起手里的突擊步槍朝天空一陣亂掃,同時放開嗓門沖著空蕩蕩的小鎮街道狂吼:“所有人都他/媽/的給老子出來集合,動作快點兒,我的耐心有限————”
街道上出現了三三兩兩的人影,他們手上都抱著或多或少的財物。有的是一包重達數十公斤的魚干,也有的是幾張皺巴巴的鈔票。人,越聚越多,堆積在車輛前面空地上的物資也累成小山。人們臉上滿是恐懼和臣服的表情,眼眸深處的目光,卻隱隱可以看到仇恨和憤怒。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