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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掏自家腰包,修別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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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掏自家腰包,修別家院子  作為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朝歌城碼頭區非常狹長,它寬約四五里,長度綿延五十里上下。晉國人在這里修了大大小小林立的城堡,每一座城堡里面都居住了一個家族,這些城堡被當作倉庫儲存貨物,而城堡外則是該家族修建的商鋪、貨棧。

  每一天日出,林立的城堡就像怪獸一樣吐出大量的人群,這些人會沿著石板硬化的道路,消失在城堡附近的各個店鋪里。等到了傍晚,除少數娛樂設施外,其余的店鋪則會關門閉首,無數人流像數不盡的小溪匯入城堡中,而后,厚重的城堡大門關閉,將這些人保護起來——這里畢竟原屬于衛國,與齊國、鄭國、宋國、交界。他們今天是同盟,不見得永遠是同盟。

  如今正是正午,雪越下越大,叔孫豹的馬車駛過了路邊一座小城堡,沒有停留的意思,緊接著,前方出現一桿高挑的旗幟——這是一個趙氏風格的酒店。

  正是趙武首先把招牌的概念引入晉國的商業。早先,晉國的商鋪沒有打旗幟的概念,因為在當時,旗幟多用于軍事目的,它是一種軍械。東郭離在晉國新田城東郊修建店鋪后,根據趙武的吩咐在每座店鋪前樹起了店旗,旗幟上面標明了店名與商鋪的性質。

  這世界缺乏原創者,從來不缺乏仿效者。趙氏在東郭的店鋪越來越興旺,多數人認為這是店旗帶來的幸運——在古代,軍事上的東西向來被認為有辟邪作用,即使現代家庭,也有懸掛“儀劍”來辟邪的。于是,隨著趙氏的崛起,店旗之風迅速刮遍大江南北,隨后變成了天下慣例。

  作為最早推行招牌的行業,趙氏風格的店鋪,店旗很有特色。比如:大多數店鋪打出的旗幟,還停留在招牌的意識上。趙氏店旗已經有了廣告意識。它們的店旗最花哨,而且最晉國——經常帶有那種晉國的嚴整風格,對每種店鋪的店旗的主色調都規定、細化、分門別類。

  比如酒店,規定的旗幟是黑色的。黑布旗面上可以用白綢繡上一個大大的酒字,然后再用各種花綢提醒酒店的特色,以及功能。叔孫豹看到迎面飄展的酒字旗號,旗下還用黃綢拼出兩行字:“精美菜肴,上等美酒,提供住宿,方便休洽。”

  叔孫豹停下馬車,揮了揮手,然后自己跳下了戰車,舉步走進店內。

  店內爐火正旺,掀開門簾,一股熱氣迎面撲來,叔孫豹瞇著眼睛,正在享受這股熱氣,店內的人喊:“快進來,快放下門簾,這寒風吹的…”

  此時,在酒店歇腳的人多數是南方來的商人,他們待在酒店以等待江面通航的消息,叔孫豹進門的時候,正好聽到一個人在嚷嚷:“聽說蒲津橋封鎖了,說是雪太大,擔心過橋的人滑倒墜入江中,所以禁止人通行。”

  說這話的人立刻遭到了駁斥:“狗——我聽說蒲津橋封鎖,是因為身在楚國的晉隊要押運戰利品回國,擔心橋面上人太多,阻塞了軍用品的輸送,所以才封鎖蒲津橋。”

  那幾名聊天的人已經喝得半醉,完全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沒有注意叔孫豹的進入,而店里其他人則停住了自己的動作,盯著叔孫豹上下打量。叔孫豹隨手放下了門簾,吆喝:“店家,來兩角酒,有大塊的肉只管上來。”

  店家迎了上來,望了望叔孫豹手里提的劍,這年頭手上有劍,說明對方就是一名貴族。店家見到寶劍佩飾華麗,滿臉的笑,回答說:“貴人,小店有烤好的雞鴨,還有芽菜(豆芽菜),還有海里出產的鯨肉,江里剛撈上來的大鯉魚…貴人要吃點什么,盡管說。”

  叔孫豹目光一閃,想到趙武總喜歡吃一些雞零狗碎的東西,趕緊點菜:“先來一碟雞翅、一碟鴨掌,有鹵好的鴨腸再來一盤——用姜蒜拌,再加上點醋。如果有鴨血,加一點芽菜、豆腐燉上湯,更好。”

  店家伸出了大拇指,夸獎說:“一聽你這個點菜,就知道你是貴人,貴人請坐,菜馬上來。”

  叔孫豹想起什么,馬上又叮囑:“鴨血豆腐湯里,再加點粉絲。”

  店家站住了腳,反問:“貴人是…?”

  剛好鉆進來的御戎聽到店家這句詢問,馬上替叔孫豹解釋:“我家大人是魯國右相。”

  店家立刻彎下腰,大禮參見:“原來是趕來救援我家元帥的叔孫大人,難怪…貴人請稍后,您要的菜馬上就來。客人,要不要添點酒?”

  剛才喝酒聊天的那一桌客人不滿了,馬上大聲抱怨:“店家,粉絲是什么,我們怎么沒聽說過這種菜,剛才怎么不見你推薦。”

  說完,那桌客人向叔孫豹拱手:“貴人,咱們不是針對你,只是這店家小瞧我們了,有好菜也不向我們介紹,讓我們心里不舒服。”

  叔孫豹和煦的微笑著:“無妨,我剛才說的粉絲是趙氏新出的一種菜,是用一種名叫‘紅薯’、‘土豆’的東西制成,這種菜乃趙氏出產,如今尚未對外銷售。我只是從店家挑出的店旗中,看到明顯的趙氏痕跡,所以才出言試探。”

  店家聽了這話,眉開眼笑:“執政大人說對了,我父親是揚,原先是蔡國人,爺爺是本家老武士河,我爺爺因功被封賞了一片毗鄰許的土地,后來收養了我父親…”

  見到叔孫豹詫異的目光,店家馬上又笑著解釋:“宗主(趙武)幾年前出臺了嫡子繼承法,規定家業非嫡長子不能繼承,我是家中庶子,繼承家業沒我的份兒,所以受兄長委托,在這里開一片小店糊口。”

  叔孫豹隨口回答:“這么說,你是趙氏本宗出來的?怎么你剛才迎接我的時候,口吻卻不是趙氏本宗的語氣?”

  店家咧嘴一笑:“執政大人勿怪,我們出來經商的人,宗主都叮嚀過,出門在外不得借助趙氏的身份,欺凌外人。小人在本地開店,從不敢顯露趙氏的身份,因執政大人點了宗主喜歡的菜,我才隨口一說。”

  對面那桌客人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粉絲是武子大人喜歡的菜,店家,有多余的嗎?我們也來嘗嘗。”

  看到店家為難的表情,這桌客人馬上又轉換語氣:“如果這些菜有什么身份限制,店家,就當我們沒說。”

  店家笑了:“菜不菜的,哪有什么身份限制?這菜誰都可以吃,只是產量少了一點,本家的人吃都不夠,不是與本家交情深厚的人,壓根不知道這東西的存在。所以執政大人剛才說出話來,我們馬上知道了執政與本家的關系。

  這東西,原本我們這樣的小店是弄不到手的,只是我父親田里也種了這種菜,我們家又開有粉絲作坊,所以儲存了一點這樣的菜,幾位貴人要吃,我怕數量不夠。”

  叔孫豹擺了擺手,打斷了店家的啰嗦,他找了張空位坐下來,詢問:“聽說秦后子正在為你家造橋,如今河面上已經封凍了,你家的大橋造好了嗎?”

  店家鞠了個躬:“秦后子的人如今正在與趙城學宮的人競賽,秦后子已經在黃河北支流修建了三座大橋,趙城學宮的人不服氣,在黃河南支流修了兩座大橋——據說還有點掃尾工程。等這幾座橋修建好了,從我晉國通往河間就成了通衢大道啦。”

  稍停,店家指著東方建議:“執政如果心急,可以繼續向東行,衛國的人剛從河間回來,叔孫大人可以帶領軍隊穿行衛國,衛國過了之后,就是我們冢宰齊策受封的齊地,從那里有辦法過河…實在不行,執政就直接走到海邊,我家在海邊有海船轉輸河間,足夠運送所有的軍隊。”

  叔孫豹咧嘴苦笑一下,他帶領軍隊浩浩蕩蕩而來,哪里是真想救援趙武,魯軍的戰斗力天下人都知道,晉國人打不過的敵人,魯軍拉上去也是白給。

  所以,目前的局面反而是他最期待的,大軍打著救援趙武的旗號,待在朝歌城里等到春暖花開,再聯系上趙武,讓對方知道自己救援的姿態,那么魯軍面子、里子都有了,弄不好還能像衛國一樣,隨便撈一塊土地占占便宜。

  所以,叔孫豹沒有答覆店家的話,他眺望著白雪皚皚的江面,隨口說:“這大雪一下,恐怕不會有人來,江面上不知道多久才能通航…咦!”

  店家面朝著叔孫豹,背對著碼頭,隨口回答:“執政大人無需擔憂,這里是朝歌,黃河在此分叉,成為南北支流,朝歌向東,因為黃河分了叉,導致南北支流水量減少,這才會有結冰的情況,而朝歌這里因為還沒分叉,水量大,河面很少有結冰的。”

  叔孫豹站起身來,盯著江面上問:“雖然是這樣,但這時候行船,恐怕很危險吧。你看江面上幾乎沒有船。”

  店家回答:“哪里是‘幾乎’沒有船,根本是沒有一艘船。”

  說到這,酒店里滿店的客人都站了起來,眺望著江面,店家轉過身去,順著眾人的目光望過去,發現江面上出現一只戰船。

  這只戰船是趙氏款式。

  這年代,由于龍骨技術不發達,造出的船常常像澡盆子,圓圓滾滾的,憨態可掬——這也并不奇怪,現代人打撈的明代福船,長寬比例也是1:2至1:3之間——這種比例的船只,就是一個放大版的大號澡盆,甚至還不如現代浴缸所具備的長寬比例。

  唯有趙氏的船只非常狹長,融合了吳國的余皇大舟的制作技術,加上趙武本身固有的觀念,趙氏制造的戰船長寬比例非常大,通常接近1:5,很多船只長寬比例接近1:7。如今江面上行駛的船夫,一見到這種修長的身影,甭問,一定是趙氏船廠的出品。

  店家眺望著江心,嘴中喃喃的解釋:“這時候江面上很少行船,是因為雪大迷了視線,害怕船只觸礁,或者飄蕩到什么地方擱淺。雪太大,濕透了船帆,船帆吃不住勁,再加上天冷,劃不成槳,無法控制船的方向…”

  店鋪里有人偏要跟店家犟嘴:“可這不是依舊有船行駛嗎?”

  叔孫豹一擺手,插話:“是行人(外交官)女齊的坐舟,船上打的是他的旗幟,奇怪,有什么急事,值得讓他冒這么大的風雪。”

  碼頭上,守衛的士兵已經吹響了號角,引導在雪中行駛的戰船靠岸,幾名武士冒著風雪點燃了碼頭邊巨大的火炬,江中的戰船見到火光,聽到號角,竭力的調整方向,向碼頭駛來。

  一陣忙亂過后,戰船靠岸了,女齊順著跳板走下戰船,他身后跟著一名愁眉苦臉的貴族。此時,叔孫豹已經向碼頭士兵表明了身份,他站在碼頭上迎接女齊:“如此大的風雪,上大夫,你怎么不在新田城安歇?”

  女齊見到叔孫豹,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他苦笑了一下:“杞國的城墻崩塌數年了,杞君在寡君那里日夜哭訴,寡君沒有辦法,只能指望魯國的幫助了,我冒著風雪渡江,原是打算前往魯國的。”

  叔孫豹聽到這話,推脫說:“我帶領魯國中軍及上軍一部,原是打算前去代國救援元帥的,可惜風雪阻路,被迫在這里停留下來。”

  說完,叔孫豹轉向女齊身后那位愁眉苦臉的男人,躬身施禮:“莒君不在新田城等待裁決,怎么也冒風雪趕路,莒君可是也要前往魯國嗎?”

  莒國國君愁苦的一笑:“我們本來要順著江前往冀城,但北支流已經封凍了,迫不得已只能在朝歌登陸,我打算去東海邊尋找侯晉,借他的戰船前往河間——我要親自向武子投訴。”

  魯國人對齊國人的任何軍事行動都非常警惕。莒國國君要去投訴齊國,這是魯國人樂意見到的,叔孫豹趕緊回答:“如果沿著江邊行進,恐怕要經過齊國的土地,不如我撥出一個旅,沿途護送莒君前往東海。”

  女齊冷眼看著兩人寒暄,輕聲提醒:“其實,數年前,齊策就在領地內修建了一條通向河間北岸的大橋,只是修橋的時候他們不知道黃河有兩條支流,北岸之地是荒蕪的河間,結果那橋后來派不上用場。但正因為有了這座橋,黃河南岸的的領主前去救援武子,速度才那么快。如今,鄰近大橋的河間之地已得到開發,莒君只要抵達齊策的領地,順著那座大橋北上,就可以抵達冀城。”

  春秋時沒有廣播電臺,齊策修建大橋的事情,其他人并不知道,修建這座大橋的時候,由于當時趙武與齊策都弄錯了對岸的地理環境,以為黃河末端唯有這一條江流,橋修建好了就能通往晉國,所以兩人弄得熱火朝天,但橋建造好之后,這兩人沮喪的發現,大橋的彼岸是一片與世隔絕的河中孤島。

  此后,這座大橋逐漸被人遺忘,并淡出了眾人的視線。

  現在趙武開始開發河間了,那座橋終于派上了用場了。別人或許已經把那座橋遺忘,但女齊曾經親自到過大橋修建地,所以還記得大橋的存在。

  經他這么一說,叔孫豹也隱約想起這事,他趕緊回答:“如此一來,我軍就能順利與執政匯合了。”

  叔孫豹如此急切,是不想替杞國國君修建城墻。而女齊一直未表態,是因為他也不贊成國君的舉動。

  等到從人從船上抬下了幾個大木箱,女齊不耐煩的用腳踢開了箱蓋,露出箱中青幽幽的銅錢、白花花的銀幣、黃燦燦的金幣,他踢著錢箱說:“這是我國新鑄造的一批錢幣,寡君愿意出這筆錢雇用魯國的軍隊,幫助杞國修繕城墻,叔孫大人恰好帶領魯國的中軍,與上軍一部在此處,正好不用調兵了,魯國的中軍你帶回去,幫忙修建杞國城墻,魯國的上軍跟我走,我送莒國國君去見執政。”

  稍停,女齊搶在叔孫豹前面,補充說:“我們元帥已經脫險,他送回來的消息說,一旦大地封凍,他就立刻動身前往東海,我猜他現在已經動身了。所以魯軍不用過去了。”

  叔孫豹想了想:“既然如此,我就把中軍交給其他人統領,我親自帶上軍追隨二位同往。”

  女齊無法拒絕叔孫豹的隨行,他想了想,回答:“既然如此,我們就在朝歌城添置一些御寒衣物,然后馬上動身。”

  此時,河間的冀城,趙武正在巡視城墻,經過前一陣子的瘋狂搶運,河間地區已經儲備了足夠的越冬物資,在充足的人手幫助下,一座小型城市也修建起來了,冀城有了高達三米的城墻,這座城墻是矩形方磚修建的城墻,趙武行進在城墻上,很好奇的敲打著矩形的城磚。

  “這些城磚的質量真不錯,真難以想象,這些磚都是倉促燒制出來的”,趙武抬起頭來,手里依舊用劍柄敲打著城磚,城磚在他的敲擊下,發出類似金屬的脆響。

  一旁的侯晉裹了裹身上的皮裘,回答:“主,我在東海也發現了這種現象,似乎這里的泥土特別適合燒制成陶瓷,我們建屋子用的大磚都是這樣燒制出來的,燒好的磚頭硬的像石頭,敲擊起來發出金屬的脆響。”

  趙武目光閃動了一下:“這么說,我們今后可以在這里修建幾座窯廠,大量燒制陶瓷物品,沒準陶瓷業能成為當地的一大產業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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