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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賞你,是因為你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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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賞你,是因為你乖  衛國國君是轉道朝歌渡河的,黃河在朝歌附近分岔,衛國國君登上河間府的地方,剛好是河間府正對朝歌的三角地帶。趙武不想把朝歌歸還給衛國,他割取河間府方圓五十里的地盤,以補償衛國國君,從此,衛國從兩城之國再度增加一城,慢慢擠入三等國家的行列。

  出于貴族派頭,衛國國君出行肯定是駕著戰車前進。他是侯爵,姬姓,戰車由四頭牛兩匹馬牽引。

  河間府林木茂密,衛國國君邊走邊讓士卒艱難開路,不久,他接觸上在河間墾荒的趙氏武士,趙武贈送鶴壁的消息也傳到衛國國君耳中,這時,因道路艱難,他甚至沒能走出鶴壁五十里。聽到這消息,衛國國君大喜過望――這一下子,所有的冒險都值了。

  隨后,衛獻公立刻將這五十里的地盤劃分成一里一塊的小地盤,封賞了他手下的武士,然后命令大部隊駐扎于此處墾荒,他自己拋棄了兵車,只帶著隨從二百人(不足三輛兵車的兵力)一路穿行林間,向趙武所在地方趕去――趙武駐扎的碼頭,現在已經命名為“冀”。

  越向北走,趙氏武士留下的砍伐痕跡越重,樹林間開始散布著趙氏所屬的奴隸,他們揮汗如雨的掄著砍刀,砍伐著地面上橫生的荊棘與枝條,在他們的努力下,一棵棵參天古樹被放倒,許多奴隸奮力挖掘著樹根,等樹根挖出后,又取土填平坑洼,平整地面。

  勞動的場面非常熱鬧,然而道路也因此顯得坑坑洼洼。

  衛獻公一路走來,總覺得缺少點什么,快走到冀的時候,他才猛然想起缺少的是什么,趕緊回身詢問身邊的左相北宮陀:“怎么這里遍地是奴隸,卻連個監管的人都沒有…呀呀呀,奴隸這么多,手里拿的還是鋒利的刀斧,萬一他們暴動起來…我們隨行兵力是否過于單薄?”

  陪同衛獻公而來的是衛國左相北宮陀,也就是他一力慫恿衛獻公出兵的,這趟冒險雖然沒能收回朝歌城,但獲得一塊河間飛地,再加上趙武的態度表明,烏馀原先占領的那座城市,已經穩穩的落在衛國的懷抱,北宮陀也覺得這趟冒險很值得。

  他掃了一眼周圍,介紹說:“無妨。君上,趙武復起的時候,曾在趙城與奴隸們殺白馬為誓,相約奴隸勞作幾年后,便得到釋放,成為國人(自由民),從那以后,趙氏的奴隸很少逃亡,也很少在監管下勞作…

  嗯,這幾年趙氏擴張的很快,元帥有足夠的土地兌現他的白馬之誓,所以十多年下來,奴隸已經習慣了,他們無需在監管下勞作,而且勞動積極性非常高――甚至比我們的國人勞動積極性還高。”

  說罷,北宮陀又嘆了口氣:“細論起來,趙氏現在擁有的自由民當中,還有一部分屬于我衛國,那是趙武從咱們衛國掠奪走的奴隸啊,如今他們被放到毗鄰我衛國的邊境勞作,這十多年遠離故土的,竟沒有一個想越境逃亡的。這讓我也非常驚訝,但轉念一想,也能理解――小國寡民,日子不好過啊。”

  北宮陀現在已經約略明白了“強者剝奪一切,強者占有一切”的“馬太效應”,但北宮陀還不知道,趙武曾經提到過:破壞“馬太效應”的,是不公正的制度。

  北宮陀還沒有想到的是:肉包子無論多大,都不能用來打狗。

  趙武對河間的開發是系統化的,他給衛國一片河間的飛地,看似好心,但北宮陀忘了,河間這片地方每年都有幾個月與世隔絕。在與世隔絕的情況下,衛國國君分封在河間的幾十名武士,他們與衛國本土聯絡會逐漸疏遠,相反,他們跟鄰近的趙氏武士的聯系會越發親密…這不是肉包子打狗,又是什么?

  聽了北宮陀的介紹,衛國國君那撲通亂跳的小心肝終于平靜下來,此時,他們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黃河北支流的河灘上,目前,這條河上行駛著絡繹不絕的舟船,距離河灘不遠、深入陸地約十里的地方,數萬奴隸正在修筑著一條環島東路,而河灘邊,各種簡易的碼頭簡直像叢林的樹木一樣茂密。

  走不遠,一隊秦國人打扮的家伙正在河岸邊測量河水,衛獻公動了動嘴唇,北宮陀趕緊解釋:“這是秦后子帶來的隨從,趙武子允許這些秦國人依舊穿原來的官服…聽說秦后子擅長造橋。”

  衛獻公馬上說:“如果我們也雇用這批人,在南岸衛國的領地內,修一座橋通向鶴壁,是否可行?”

  北宮陀苦笑了一下:“我…趙氏劃給我們的那片河間土地,正對著朝歌城,目前朝歌城,晉國沒有歸還的意思,所以無論我們橋修在哪里,橋的另一頭必須要修建在趙氏的土地上,先不說趙氏許可不許可,就只是秦后子…

  我聽說秦后子架子很大,晉國正卿正在爭先恐后的雇用他造橋,秦后子忙的,很是人手不足,因此一般地位低的貴族,他都懶得搭理。”

  衛獻公嘆了口氣:“河間的土地很肥沃啊,這片土地一旦開墾結束,我們可以順便借用一下鄰近田里、趙氏高產的稻米,如此一來,我們就把趙氏視若珍寶的高產稻種弄到手了。等河間大熟,糧產至少能解決我衛國的半數饑荒。

  嘻嘻,雖說是天下大旱,但旱到哪里,也不可能把黃河旱到斷流,所以這片河間土地絕不會缺水灌溉,我們如果能夠把河間溝通本國,那么…”

  北宮陀含義深遠的笑了:“其實,我反復推測趙武的性格,以他的性格,他每開發一片土地,都非常注重修建道路…君上,你瞧,他們這不是又在修路嗎?我猜趙武早晚會要求修建黃河大橋,溝通河間與我衛國。等他自己提出來這個要求,那么,橋的另一頭不免要修建在衛國境內,那個時候,我們反而容易提出要求。”

  北宮陀說完這話,偷偷向四面望了一下…其實,他只是隨口安慰衛獻公,因為黃河南支流岸邊,不僅有衛國的領土,還有晉國奪自衛國、齊國的封地,趙武完全可以把橋修在那里,徹底斷了衛國的念頭。

  不過,衛獻公似乎對北宮陀話里的漏洞毫無所覺,他興奮的問:“左相,你認為,我們什么時候提朝歌問題,比較合適?”

  北宮陀嘆了口氣,在他想來,任何時候提起朝歌都是不合適的。目前,晉國的戰略構想越來越明顯,朝歌位于黃河南北支流分叉處,這樣的地理位置,晉國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的,而趙武慷慨的割讓河間地區三角洲地帶,就是堵住衛國那張嘴。

  所以,衛國無論怎么討好,在這種關乎國家生死,關乎趙氏對河間開發的大政上,趙武是絕不會退讓的。

  北宮陀無話可說,他只能轉移話題:“我一直就在納悶,別人開荒都是放一把火,利用大火燒毀林木,然后伐倒那些因為大火碳化的枯木,這才是墾荒最省力的辦法,怎么趙氏非要費盡力氣,一點一點的砍伐林木?”

  衛獻公咧嘴一笑:“你忘了,我們剛登岸的時候,我的侍從曾經詢問過這個問題,當地人回答:一是他們家主曾經遭遇過一場火攻,所以對刀耕火鐮比較厭惡;再就是此地位于兩河分叉處,一旦燃起大火,現在又是枯水季節,樹葉落盡,草木干枯,火勢一旦不可控制,在河間這片地方墾荒的人連逃跑的地方都沒有,所以趙武子禁止墾荒人員放火焚燒林木,寧愿一刀一斧的清除荊棘。”

  其實,衛獻公說的北宮陀早已經知道,他剛才的問題純屬沒話找話,現在見到衛獻公回答的非常睿智,他趕緊滿口的贊頌,而在他的贊頌下,衛獻公得意洋洋,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剛才的詢問。

  衛獻公一行繼續向河口走去,隨著他們的行進,沿路,由齊國來的奴工數量越來越多。隨著氣候的寒冷,北支流江邊十里的附近已經逐漸清理完畢,道路變得寬敞起來,這一行人行進的速度越來越快,等他們抵達冀的時候,天氣越來越冷,時間已經進入了十月底。

  平常這季節,大雪早已經飄落。但自從千年大旱之后,連續幾年地球的氣候都不正常。如今十一月沒有飄雪,衛獻公的隨行人員也沒有驚訝,看見這種氣候狀況,衛獻公感慨:“難怪燕國久不通中原,我們在路上走了快二十天了吧,居然還沒有走到冀城,河間這片地方真大啊…你說,我們過去怎么沒有注意到河間這片無主之地?”

  北宮陀一路走來,都在跟趙氏的行政官員打交道,這時他手中拿著一幅河間地區的規劃圖,從這份規劃圖上可以看到,趙氏打算在河間修建一條環島公路。依照晉國人追求整齊的那種固執的偏好,除了環島公路之外,晉人又在這片土地,像打方格子一樣修建了橫豎幾條大路,除了島中心地帶,晉人留下了三片森林,作為趙午的直屬領地,建設成森林公園,其余的地方都已經分封下去,規劃開墾成農田。

  現如今,齊國田氏許諾的勞工已經陸續到達,近十萬齊國男丁與健壯婦女正在修建環島公路,而來自晉國本土的領主們,自身也雇用了不下十萬的奴隸,在河間砍伐樹木,開墾農田,平整田地,修建各種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城堡。

  僅僅半個多月的時間,河間這片地方已經大變樣了,北宮陀目光盯著那份地圖,回答衛獻公的話:“按照趙氏的測算,河間這塊地方,最寬的地方約有七百里,東西最長的地方,約有四千里。如果沒有完好的道路,在叢林間行進,只是從北到南,大約也要花三四個月的工夫,難怪燕國使者無法與中原溝通。”

  把目光從地圖上抬起來,北宮陀嘆息說:“燕國、代國水網密布,春夏的時候是連片的沼澤地,不識路的人一旦陷入,死無葬身之地。而冬季的時候,河流上結了冰,但冰層有厚薄,有的地方能夠通過,有的地方冰層太薄,幾乎是陷阱――這樣的地方,我不知道趙氏為什么垂涎?!”

  眺望著叢林間熱火朝天工作的人,北宮陀回答衛獻公剛才的問題:“說起來,天下間似乎唯有晉國有能力開發河間,而晉國,也似乎唯有趙氏有能力一次性拿出十萬奴隸,并另外雇用十萬奴隸進行如此大規模的開荒,我們衛國…花費太巨,以我們的國力,想也不用想啊。”

  衛獻公貪婪的習性不改,在北宮陀說到河間地區的面積時,他目光連續閃動,流著口水說:“我本以為趙武子給我們方圓五十里的賞賜,已經夠豐厚了,如果河間的面積如此大…我們是不是索要的土地少了點?”

  衛獻公謚號為“獻”,果然不知進退――他現在得到的那塊河間三角洲,是趙武賞賜給他的,趙武的賞賜是因為衛獻公的慷慨救援,但如果衛獻公表露出的貪婪超過趙武的底線,沒準,他不僅得不到什么收獲,反而又要“獻”出點什么。

  北宮陀是春秋少有的幾個智者,對于衛獻公愛“獻”的習慣,他也無可奈何――身為臣子,無法選擇自己的君王,只能盡力幫助君王轉圜。

  北宮陀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控制住自己的語氣,有條有理的說:“君上,你覺得趙武子被困,魯國會坐看這種局面嗎?”

  衛獻公倒是有自知之明,他想了想,回答:“論起來,叔孫豹與武子的關系最親密,魯國只依賴趙武子抗衡齊國…我沿途所見,全是齊國的勞工,在這種情況下,魯國是無論如何坐不住了。”

  北宮陀長長的喘了口氣,繼續柔和的問:“趙武子被困的消息,是從邯鄲傳來的,邯鄲的信使從朝歌登岸,先到我們衛國,我接到信后馬上要求君上出兵…如果那位信使現在抵達魯國,魯國怎么會不出兵?”

  衛獻公樂呵呵的回答:“沒錯,這一點我跟你想的一樣――我們這次終于搶在魯人前面了。”

  北宮陀吸了一口氣,繼續說:“趙武子賞賜我衛國,是因為我衛國對趙武子的安危表現出急切的心情…衛國之后有魯國,魯國之后還有誰?我聽說田氏依仗與趙氏通商的便利,在我們衛國之前就獲得了消息,如今河間府遍地是齊國的勞工,我沒聽說趙武子因此賞賜齊國人。”

  衛獻公毫無所覺:“武子不賞齊國人,那是因為齊國人不是來救援的,他們趕到的時候,武子已經脫困,齊人順勢向武子兜售勞工,做的事情只是商人本分。而我們衛國之所以得到賞賜,是因為我們是為純粹的救援而來,沒別的心思。”

  北宮陀看到衛獻公還不明白,忍住怒氣回答:“武子不賞齊國,獨獨犒賞我衛國,不是因為我衛國的貢獻比齊國大,正如君上所說,我們是為救援而來,我們出動的只是軍隊。但我衛國也如齊國一樣,軍隊沒有趕上趟,并沒有實現救援的目的。

  衛國之后還有魯國,河間雖大,如果任何一個來救援的國家都能獲得方圓五十里之地,恐怕整個河間全部分賞給列國,也不夠。”

  衛獻公愣了,他急促的眨著眼,還想說點什么,北宮陀氣急敗壞,直接說:“我衛國得到封賞,而齊國一無所獲,是因為封賞衛國符合武子的戰略――晉國東方最大的敵人是齊國,武子構建東部防區,防范的就是齊人,所以齊國人無論怎么殷勤,其領土都不會得到擴張。

  而我衛國如今已經成了兩城之國,增加一片土地,對晉人不是威脅,沒準還能幫助晉國、魯國抵抗齊國,所以我們才得到了五十里的土地。

  河間就這么大,五十里封土已經足夠豐厚了,如果我們再想擴張,恐怕武子在防范齊人的同時,又要針對我們衛人。那時,我們衛國還能剩下兩座城市,已經是上天格外看重我們了。”

  衛獻公晃了晃腦袋,反駁說:“我衛國是候爵…”

  衛獻公說這話,突然之間,北宮陀一下子理解了戚林父――面對這樣一位國君,面對這樣一位不知輕重的,貪婪而又無膽的國君,北宮陀是徹底無語了。

  衛獻公不停的嘮叨著,一會兒敘說自己的爵位,一會兒敘說自己多年以來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話里話外慫恿北宮陀張口向趙武索要更多的土地――他自己不打算跟趙武說。

  北宮陀既要保持形式上的禮貌與恭順,還要應付衛獻公語言轟炸,他煩悶的都想跳入江邊,好不容易見到一名路過的趙氏官員,他趕緊揪住這名官員,打岔的詢問:“武子可在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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