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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若有情

  葉羽忿忿地道:“主上,我們的人手不弱于她,怎能不戰而退?”

  展跖嘿然冷笑:“我們是盜,干的可不是攻城掠地的買賣,事不可為,便該及時身退,知不可為而為之,即是不智。戀戰不去,所為何來?”

  說罷,他大喝一聲:“速退!”

  展跖是中國史上第一個為黑道、綠林道定下道上規矩的人,一共五條,一是踩盤子務要詳盡,把準備下手的目標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二是臨戰勇敢,奮力爭先,不可畏死;三是道上兄弟要講義氣,敵若勢強,不可背友先逃;四是見機行事,轉寰如意;五是獲得財帛,分臟要均。

  這五條道上規矩,葉羽做為他親近的屬下自然一清二楚,一聽他聲色俱厲,再不遲疑,立即凜然聽命,立即喝道:“任家有備,事不可為,速退!”立即率著左右潮水般退去。

  任冰月一見對方動靜頓時愣住,她這三百家將都是自幼配合演練,彼此熟稔之極的人,最是精通聯手作戰,三百人足以發揮出五百人的威力。今晚姐姐把兵力全都交給了她保護兵甲車輛,她排布下如此陣勢,本想做件大事在姐姐面前露一手,怎么敵人不戰而退了?

  臺下十五個小方陣的家將們也措手不及,只零星射出幾枝羽箭,傷了幾個強盜,于展跖人馬卻無什么大的損害。任冰月急急道:“快,給我追上去,莫要放跑了他們。”

  左右家將徐水和仲常連忙勸道:“二小姐,大小姐吩咐,我們的使命便是保護兵甲車輛,寸步得不離開,不得有一件兵器落入展跖之手。如果拔軍追擊,陣勢自亂,萬一展跖趁勢反攻,恐怕于我們不利。”

  任冰月想起姐姐嚴詞囑咐,頓了頓足,追殺的命令終究未敢發出,只得看著那些盜賊從容退去。

  展跖退出任府后院,回頭一看,見任家家將陣列整齊,只在院中守候,并無一人沖出來廝殺,不禁暗嘆一聲,他縱橫齊魯,還從來不曾逢此大敗。他知道任家勢力非同等閑,是以早早做了準備,調集的都是各處盜賊精英,料想這百車兵甲一定可得,如今消息泄露,對方早已有備,糾纏過久,本地牧守再引軍夾攻的話,縱然奪到了兵甲車輛,也來不及運出城去了。今日已是全無機會,展跖只得死心作罷。

  一時鳴金四起,那時盜賊還沒有“風緊,扯呼”、“點子扎手,并肩子扯活”一類的道上切口,喊的不是“密碼”,而是“明碼”,一時到處都響起:“對手太強,速退出城”的叫喊聲。

  前方苦苦支撐的古君海一聽消息,打一聲唿哨,便引著所部四散而逃,慶忌兵力有限,此時是夜間,四下路徑他又不熟,也不分兵追趕,只在前門外齊聲大呼:“慶忌在此,大盜展跖逃之夭夭了。”

  慶忌使人這么喊,倒不是為了吹噓自己名聲,而是為了讓街坊四鄰全都聽見,明日市井間傳揚來,那就是他慶忌和展跖在此一戰,把任家撇開了去,以免任家私售兵器的消息泄露出去。

  眼見各處盜伙紛紛退卻,慶忌收起兵器,微喘著粗氣看向任若惜,任若惜殺了這半天,手腳都有些軟了,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幾綹青絲都粘在潔凈的前額上,白晢的臉蛋上一酡嬌紅。

  她正舉手拭汗,瞧見慶忌向她望來,不由啟齒一笑。慶忌走到近前,低聲道:“任姑娘,請速帶你的人回去,明日天明,依計而行。”

  任若惜正待說話,心里驀地幽幽一顫,明日,就要與他各奔東西了,從此天遙路遠,還能有相見之日么?任若惜思之不禁黯然,不知什么時候起,慶忌這個她千方百計想要回避的人,在她的芳心中已經悄悄印下了一個影子。

  可是此時滿地死尸,眾目睽睽,縱有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任若惜嘴唇翕合幾次,終于垂首,只低低說了一聲:“多謝公子高義。”

  “公子,您的矛!”

  阿仇找到了慶忌的長矛,他看不出慶忌與任若惜兩人面面相對的隱隱情愫,冒冒失失地呈了上來。

  慶忌白了他一眼,“惡狠狠”地去抓長矛,手指剛剛搭上矛桿,一只柔荑已搶先握住,慶忌和阿仇齊齊一愣,任若惜抓矛在手,自懷中掏出一方繡帕,仔仔細細地將矛桿上的血跡慢慢拭凈,風輕輕吹著她散落下來的一綹頭發,于這血腥之中別有一番溫柔滋味。

  拭凈了矛桿,任若惜才雙手捧矛,送到慶忌面前:“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告退!”

  慶忌略微出神,隨即接過長矛,低聲道:“姑娘不必客氣,速回宅去吧。”

  任若惜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轉身而去,墻上窺伺動靜的莊丁傳下訊號,大門洞開,任若惜當先走入,任府家將抱起戰死的同伴跟在后面。

  慶忌當街站著,只見任若惜走進門去,遽爾轉身,站在門下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明亮的眸子瞬也不瞬。任府家將魚貫而入,大門又緩緩閉攏,“砰”然一聲,隔斷了彼此的視線。

  慶忌把那幽怨復雜的眼神盡收眼底,大門一關,慶忌便“嘿”地一聲,把矛往地上一頓,雙手攥緊,心中狠狠發誓:“有家難歸、有國難回的日子真是痛苦。大丈夫一朝無權,便連個喜歡的女子也不能追求,就算為此,我同他闔閭也是斗定了!”

  不知是不是融合了兩人的記憶,現在有點雙重性格,豪情抒罷,慶忌的心思便下了道,淫蕩地想道:“他朝我若得國,能納此女為妃,讓她夜夜為我拭‘矛’,豈不妙哉?”。

  慶忌嘴角一絲“無恥”的笑容還沒露出來,就聽遠處叱喝連聲,一串燈籠火把遙遙奔來,中間一輛戰車,戰車輿側插著可供替換使用的戈、殳、戟、酋矛。戰車上居左一名甲士手執弓箭,居右一名甲士手執長戟。

  前方座上端坐兩人,左邊是御者,右側是主將。車到近前,御者一勒馬韁,四匹健馬長嘶止步,右側端坐的主將扶車而起,此人年約五旬,濃須垂胸,頂盔掛甲,手執一桿大矛,他威風凜凜四處環顧,嗔目大喊道:“此處出了何事?大盜展跖何在?”

  慶忌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看到這位老將軍,他不知怎地想起了警匪片里總是姍姍來遲的香港警察,胡惠中、李賽風…

  唉…,想起前塵舊事,心中沒來由的便會涌起一陣傷感和惆悵,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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