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這幾天又開始心神不寧了。在他跟王錫爵兩人商量好了這么個辦法,并且也這么做了之后,朝中所有的人都開始反對這件事情了。當然,就跟之前所說的那樣,如果說這件事情只有朱翊鈞一個人的話,那么倒霉的也就只有朱翊鈞一個。但是如今,朱翊鈞雖然誰都知道他是幕后主使,但是畢竟這件事情是王錫爵開口說的。既然如此,面對皇帝和首輔,即便首輔同樣手握重權,但是孰輕孰重也就分的非常明白了。
因此,一時之間,朝中的那些人也是將這種火頭全都轉到了王錫爵的身上了。
當然,也正是如同昨天王錫爵對張凡所說的那番話一樣,王錫爵是早就明白了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也已經做好了被朝中的這么多人一起職責的準備了。而且王錫爵昨天也說的很明白了,這件事情不管朝中的人再怎么來攻擊他,他也并不害怕。因為他這是在幫皇帝背黑鍋的。而這一點不用說,朱翊鈞心里面也是非常明白的。因此,可以說不管朝中的人鬧得再怎么兇,但是這件事情對于王錫爵是絕對不會有什么影響的。
總之,如今朝中天天都有人說這件事情,而且不只是在朝堂之上,就連彈劾王錫爵的折子,那朝中也到處都是的。當然,這件事情馮寶也是非常看得明白的。所以這一次,馮寶并沒有壓著彈劾王錫爵的這些折子不放,而是全都交給了朱翊鈞,讓他去看個明白了。
也因為馮寶的這種做法,這是讓朱翊鈞如同做了虧心事,卻是將責任交給了其他人一樣,當然,這么說的話也并沒有什么錯。總而言之,就是朱翊鈞這一次當真是意識到自己是辦了一件大蠢事,而且遭殃的還不只是他自己,就連王錫爵都被自己給連累了。因此,這一次朱翊鈞當真是覺得自己虧欠了王錫爵很多的。
所以,朱翊鈞心中也是決定了。這件事情他是絕對不能讓王錫爵自己一個人背上所有的責任的。現在來說,只是朝中的官員接著這件事情發揮,將王錫爵推上了風口浪尖罷了。但是朱翊鈞已經想明白了,這件事情他現在不能,也不方便開口。不過在之后,如果說朝中的人把事情鬧的實在是太厲害了,甚至于就連王錫爵也沒有辦法在穩如泰山的時候,那個時候朱翊鈞也是絕對不會默不作聲的,他定然是會出來說話,要保住王錫爵的。
可以說,王錫爵是在考慮明白了這件事情之后才是會這么做的。這么一來,他就能夠讓立儲的這件事情加速進行了。而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做出了如此激烈的事情,可是他也是能夠保證自己處在不敗之地的。可以說王錫爵在這件事情上面,當真是考慮明白。
而緊接著,也沒有用多久,王錫爵的這個做法的效果就出來了。
在剛開始的時候,朝中機會所有的人全都在說這件事情,但是這些人所指向的矛頭,無一不是王錫爵的。倒也并不是沒有人說朱翊鈞的不好,只不過朱翊鈞那只不過是連帶的。即便這件事情是朱翊鈞說想出來的,可是王錫爵的責任那依舊也是不小的。畢竟你王錫爵身為首輔,自然就是要輔佐皇帝的。皇帝可以不清醒,甚至于做出來一些昏頭的決定。但是你身為首輔就自然是要為皇帝指明道路才行的。所以,這件事情對于朝中的人來說,不管是理由也好,還是本心也罷,總之就是朱翊鈞做的固然不對,但是王錫爵所做的是更加錯誤。因此,朝中所有的人都將矛頭指向了王錫爵了。
但是雖然說都指向王錫爵了,可是光是職責王錫爵,這件事情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因此,漸漸的也就有人覺得,時間也已經是差不多了,應該是可以進行下一步的時候了。所以,如今就開始有人繼續將立儲的這件事情給提出來了。正好接著這個能夠毫無顧忌說話的時候,來提出這件事情,這是最好不過的了。
因此,朝中這段時間是再一次開始了關于國本之爭的爭論。而且相比起來以前的情形,這一次還是要更加的激烈。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感覺,也是相比起來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而對此,朱翊鈞也是變得更加煩惱了。這件事情在那天所有的人都跪在大殿上懇請他收回成命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而現在鬧成了這個樣子,并不會讓朱翊鈞驚訝,只會讓他更加心煩罷了。
好在最起碼的,后宮中倒是并沒有讓朱翊鈞繼續煩心的事情了。雖然說這整件事情的起因,完全就是因為鄭貴妃的吵鬧,以及朱翊鈞一時不清醒而做出來了錯誤決定的緣故。不過在出了這件事情之后,鄭貴妃倒也是并沒有繼續跟朱翊鈞吵鬧。
也不知道鄭貴妃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或許是因為她也是想明白了,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不可為,而她越是如此,就越是會弄成如今的這幅模樣。亦或者是她也根本就沒有想到,朱翊鈞居然是會想出來這么一個辦法,結果鬧得朝中現在是不可開交。
但是不管鄭貴妃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是都明白過來了。如今的事情已經是鬧到了這個地步了,而且也并不會有什么回轉的余地了。如果說她還繼續去跟朱翊鈞胡鬧的話,除了讓朱翊鈞繼續心煩,甚至還有可能會生出來對她的氣憤之外,也就沒有別的效果了。因此,對于如今的情形是非常明白的鄭貴妃,現在果斷是收斂起來了之前的那種氣勢,再次變成了過去那個在朱翊鈞的眼中,永遠是對自己溫順,而且能夠理解自己的妃子形象了。
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畢竟這件事情會鬧成這樣也當真是鄭貴妃所沒有想到的。而且這件事情,即便是鄭貴妃這個對于想要讓自己兒子當上太子的愿望如此強烈的她而言,應該說就算是表面上沒有什么,但是最起碼內心中對于朱翊鈞也應當是非常生氣的才是。
只不過這一次,她的心思倒是有些不一樣了。她明白朱翊鈞為什么會這么做,說白了還是為了她的。雖然說朱翊鈞所用的辦法是完全錯誤,甚至于是起到了反效果的。但是鄭貴妃對于朱翊鈞如此,卻并不是在一味的生氣。
想想看也就很明白了。朱翊鈞之所以會做出這種倉促而又急切的愚蠢打算,實際上完完全全就是因為鄭貴妃了。如果不是她到朱翊鈞的面前哭鬧,如果說朱翊鈞并不是非常寵愛他的話,那么顯然,朱翊鈞也根本不可能這么做。
所以,現在的鄭貴妃,她的心中是非常復雜的。一方面,她的確是有些氣惱朱翊鈞實在是太會壞事了;但是一方面,她也的的確確是感受到了朱翊鈞對她的那份愛意。
想想看也是。當初,她進宮的時候才不過十歲,卻是心懷,野心太重,因此而接近朱翊鈞。而到了現在,她的這種野心也是沒有絲毫削減的,甚至于相比起來以往還要更甚一籌了。但是要知道,如今已經是萬歷二十年了,距離她進宮也都有二十多年的時間了。而她當年的運氣當真是很好,才剛進宮就被派到了東宮去服侍太子。也就是說,她跟朱翊鈞如此朝夕相處,也已經是有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的時間那可不是虛假的。而即便是如今,她的野心比以往還要更大,但是顯然,她跟朱翊鈞之間的那種感情,就算一開始的時候是假的,但是二十多年下來,假的也都變成真的了。
可以說這兩人之間的事情,當真是有些讓人難以判斷了。
繼續說如今的事情。
雖然說宮中是沒有什么繼續讓朱翊鈞覺得煩心的事情了,但是朝中的那些人是絕對不會罷休的。更何況現在還提出來了,讓朱翊鈞早早立下太子的請求。
面對于此,朱翊鈞當真是有些頭大了。他的那個愚蠢之極的辦法,不僅僅是沒有幫助他拖延一點點的時間,反倒是起了相反的效果,將他更是拖進了麻煩的深淵了。
而現在,即便是有王錫爵幫他背黑鍋卻也是沒用了。因為朝中的那些人,漸漸的,對于王錫爵的炮轟是變少了,畢竟這件事情他們也只能說說,又不能對王錫爵做什么。最要緊的還是立儲的事情。
面對于此,朱翊鈞是在一次陷入了困境之中。王錫爵如今是面對朝中的人,完全就是默不作聲,甚至于就連政事,他也不會在朝堂上討論,只是在閣中做出決斷罷了。但是既便是如此,王錫爵的日子也不好過,畢竟內閣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還有其他人會對他不爽。
因此,朱翊鈞現在當真是孤家寡人一個,連找人商量都沒有辦法。王錫爵他不可能在如今的這種情況下再去找他商量什么了,甚至于朱翊鈞覺得,恐怕王錫爵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最后,想來想去,朱翊鈞當真是一點辦法沒有,還是得找張凡來幫忙了。
說起來找張凡來幫忙,雖然這如今已經成為了朱翊鈞唯一的辦法了,可是即便是如此,在這么做的時候,甚至于就連他讓張凡進宮,在等待張凡的這段時間當中,朱翊鈞也是有些心中打鼓的。
畢竟當時在大殿上,張凡可是跟著那些人一同跪在了他的面前,請他收回“三王并舉”的打算的。這也是說明了,即便是張凡,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對他的這個決定而無視了。而現在,朱翊鈞卻又是要找張凡來,請他幫自己出主意解決這件事情,朱翊鈞心中當真是有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不過想來想去,這也是成了他如今唯一的辦法了。沒有辦法,只能這么做了。
而張凡也是想到了朱翊鈞會來找自己。畢竟這件事情張凡也知道,朱翊鈞現在是進退兩難了。想要更進一步,朝中的人又不允許;而想要退一步,作為皇帝的尊嚴卻又沒有辦法保障了。張凡是能夠想象得到,如今的朱翊鈞,必然是非常困惑的。
張凡來了之后,朱翊鈞也是沒有說任何閑話,直接開口就問了他這件事情到底應該怎么辦了。
張凡倒也是并不見怪,也根本就沒有問為什么當初朱翊鈞決定這么做的理由的。張凡甚至都沒有跟朱翊鈞抱怨過任何事情,也并沒有說他做的對不對的。這件事情張凡明白,朱翊鈞必然已經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了,找他進宮來相談,這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了。既然他自己已經意識到了,那么張凡也就沒有必要非得要把事情說的那么明白了。凡是說的太過明白了,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微臣知道陛下如今的麻煩。只不過這件事情,微臣也是有些難辦。”張凡如此說道。
“老師,還請幫幫朕吧!”顯然,朱翊鈞是理會錯了張凡的意思,“朕知道這件事情朕做的實在是不對,但是朕也沒有辦法解決此事,所以還是需要老師幫忙才行。”朱翊鈞是以為張凡還在生氣,所以才這么說話的。
“陛下誤會了,微臣不敢生陛下的氣。”張凡說道,“不論陛下做出如何的決定,微臣都不會生氣。若是微臣覺得陛下的決定不對,那么微臣自然會反對,這是微臣身為臣子的本分。但是若說到微臣對于陛下心生怨氣,那是絕無可能的。
“剛才微臣之所以那么說,實在是因為這件事情也當真是有些難辦了。畢竟陛下這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即便不是陛下親口所言,可是王閣老他能這么說,顯然也是陛下授意的。所以這跟陛下親口說出來并沒有區別。而既然是陛下的意思,朝中的人反應自然是比較大的。
“只不過這件事情,微臣覺得,并不難辦。但是在此之前,還請陛下恕微臣斗膽一問,陛下可覺得此事做錯了?”
“錯了錯了,這件事情朕當真是做錯了!”朱翊鈞是連忙如此說道,“就是因為朕知道自己做錯了,想要挽回,只是想不到辦法,這才是求助于老師的。還請老師相助啊!”
“既然陛下也知道自己錯了,那么這件事情做起來也就非常簡單了。”張凡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情是由陛下而起,有道是解鈴還許系鈴人,也就說能夠解決此事的人,還是陛下莫屬。”
“老師請接著說。”
“其實簡單的很。如今朝中這么多人說這件事情,但是實際上也就只有兩種。針對王閣老的,實際上也就是針對陛下,但是說的卻是這‘三王并舉’的事情。而針對陛下的雖然也是因為這件事情而起,可是說的卻是立儲之事。雖然說這兩件事情,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可是被他們這么一分,也就要不同對待了。
“微臣覺得,陛下想要解決這件事情,那是有兩個辦法的。要么,就是同意了那些直接對陛下說話的人,如今就趕緊立儲。這么一來,這件事情不只是解決了,就連將來也都不會有任何的麻煩了。”
“這…”聽張凡這么一說,朱翊鈞就猶豫起來了。這很正常,因為如今這么做的話,雖然的確是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如今所有的麻煩,但是卻也必須要立下太子才行。而如果現在就立太子的話,朱常洵的年紀太細,并不合適,也就是說只能夠立朱常洛為太子了。對于這,朱翊鈞自然是有些猶豫的。
“還有一個辦法。”張凡看到朱翊鈞如此猶豫,知道他不愿因,心中也是不由得嘆氣。他先說這件事情,也是看看這件事情是不是有希望,不過如今看來,也是沒有的。而張凡只能說出另一個辦法了,“那就是對如今矛頭直指網格老的那些人了。既然這些人是針對這‘三王并舉’之事,那么也簡單,陛下只要放出消息,說取消了這個打算,那便行了。
“這么一來的話,或許這整件事情還不會結束,將來還是會有所爭論。可是最起碼的,現在也不會有人再來煩惱陛下了。此法可解一時之憂。”
而這一次,朱翊鈞連聲音都沒有發出,直接就沉默了。
張凡的這個辦法他也是考慮過的,但是他也并不是太愿意。因為這么一來,就等同于是對朝中的那些人認輸。而自己作為皇帝,自己的辦法無法實行,這也是讓朱翊鈞覺得如果這樣的話,實在是會又傷自尊的。所以,雖然說相比起來張凡之前的那個辦法,這個要更加容易一些,但是即便是如此,朱翊鈞還是沒有辦法下定決心,就這么做了。
對于朱翊鈞那么了解的張凡又怎么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呢。但是這件事情,張凡已經是將自己的辦法告訴他了。當然,張凡也是可以幫朱翊鈞分析一番,然后誘導他去選擇。可是張凡覺得,這么做沒有必要。這件事情,張凡已經是牽連的夠深了,而現在他能夠離開一些就是一些。
總之,朱翊鈞找他幫忙,而張凡也是為他提出了兩個辦法。到底怎么辦,還是要看朱翊鈞自己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