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慈寧宮中出來,張凡的心情自然是不會太好的。畢竟雖然已經在太后做出對朱宣圻的裁決之前趕回來了,但是李太后最終還是沒有同意對于朱宣圻從輕發落。雖然李太后在一些地方的確已經是做出來妥協,可是那種妥協,不管怎么看,朱宣圻那邊都不會答應的。
想要讓朱宣圻就這么應詔前來京城,朱宣圻肯定會以為這是李太后的陷阱而不敢起來。而如果他不來的話,這就恰恰中了李太后的圈套了。這么一來,朱宣圻就不僅僅有著朱宣洛這么一個把柄在李太后手中,更加有著奉旨不應這一條更大的罪狀。
想來等到朱宣洛接到這道圣旨的時候,他也是處于兩難之境的。要么就是前來京城,但是要冒著巨大的危險;要么就是死活都不肯來,而這么一來李太后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去對付他了。
似乎哪一個對于朱宣圻來說,都是死局。而朱宣圻本人,卻是根本就沒有選擇的余地。這種情況,讓朱宣圻如何能夠逃脫這必死的命運。
當然,就如同之前張居正所說的那般,在派人去傳旨的時候,可以告訴朱宣圻一聲,讓他明白只要他來了京城,就不會出事,就能將這件事情平息下去。
如果這樣的話,且不管朱宣圻到底相信不相信。就算是他相信了,孤身前來京城。但是李太后就未必沒有可能當場反悔,將朱宣圻給拿下。雖然說作為如今的掌權者,言而無信實在是大忌,但是李太后身為一名女子,再加上她的心思,是想要將一個沒有大亂子的國家交給將來的朱翊鈞,所以他會有這種心思的話,也是不一定的。
再說了,李太后雖然是如今實際上的掌權者,但是名義上來說卻并不是她。所以如果她當真是這么做了,或許會讓張居正他們有所怨言,但是實際上而言,他們卻沒有辦法對李太后說什么。將來朱翊鈞親政了,李太后也正式在慈寧宮中深居簡出之時,也沒有人能夠再說她有什么不是了。
總而言之,如今的形勢,在張凡看起來,實在是不妙。朱宣圻能夠平安度過這一關的可能,實在是微乎其微。雖然并不是一線希望都沒有,但是這希望實在是小的可憐了。
而對此,張凡實在是不覺得好。可是就如同之前所說的那般,如今他們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之后的結局到底會怎么樣,也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當然,雖然心里面明白,如今的情況對于現在而言,張凡自己也是無能為力的了,不管心里面再怎么去煩惱這件事情,也不會讓如今的情況有什么改變。所以與其在這里煩惱著,還不如暫時將這件事情放下來的好。反正,他應該做的如今也都已經做過了,即便是再怎么去煩惱,再怎么去想心思,也是已經無能為力了。因此張凡現在,也就只能這么靜靜地等著,看這件事情的結局到底會如何了。
想著這些,張凡的腳步卻是還在向著乾清宮走去。說道朱翊鈞,幾個月都沒有見到他了,張凡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他怎么樣了。想來也會變得有些無聊吧,畢竟這每天經筵不斷,再加上他那段時間也不在京城,沒有辦法陪著開導朱翊鈞。不過今天回來的時候,也沒有聽到朱翊鈞有什么動靜,想來也是因為如今朱宣圻的事情壓著,恐怕即便是發生了什么,馮寶也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跟他說什么了。
到了乾清宮前,張凡本是想要讓人去通報一聲的。結果侍衛是馬上讓張凡進去了。顯然是張凡回來的消息,朱翊鈞已經知道了,如今恐怕正等著他過來呢。
想來朱翊鈞這段時間也的確是有些寂寞了。張凡想到這里,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便是抬腳走上了臺階。
只不過,張凡還沒有見到朱翊鈞之前,就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臉龐。
“見過太傅大人,陛下正在等著太傅大人。”
這么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傳來,的確是讓張凡有些詫異。待到張凡看過去的時候,險些有些沒有認出來。
眼前的這個少女,正是自己以前見過的,如今后軍都督鄭承憲的女兒,玉兒了。說起來,這女孩子的變化實在是太大,張凡這才不過有不到一年的時間沒有再次見到她,但是以張凡那超群的記憶力而言,他居然是險些沒有認出來玉兒了。
如今的玉兒,一身裁剪得體的宮裝,比之宮中那些普通的宮女稍有不同,精致了不少。最重要的是,玉兒雖然跟以前的打扮,除了發髻之外是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分別的。但是即便如此,如今張凡眼前的玉兒,給他的感覺卻是如同完全換了一個人一般,若不是那一雙眼睛,還有那讓張凡記憶猶新的老成模樣,張凡還當真是差點沒有認出來。
“是玉兒啊。”張凡開口,微笑著說道,“沒想到你進宮之后,是在這里服侍陛下。說來這種事情倒也是累的很,難不成是宮中沒人了,居然讓你這個才剛剛進宮的人就在做這事?”
“太傅大人言重了。”玉兒笑著,開口說道,“皇宮之中豈會無人。只是陛下的脾氣,想來太傅大人比奴婢更加了解。因此,這才是找了奴婢來服侍陛下。不過說是服侍,實際上奴婢也并不過問陛下的日常起居,只是陪著陛下聊天說話,替陛下解悶而已。”
“原來如此。”聽玉兒這么一說,張凡點了點頭,“這樣倒也是,畢竟陛下的性子,的確是如此。想來如今的宮中,也就只有你才適合做這些了。不過這也好,若是陛下一個人這么著,卻是沒法解悶的話,也不知道會變得如何了。這我倒是也多謝你了。”
“太傅大人這是說的哪里話。”玉兒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情,奴婢心中并無不快,相反,能夠替陛下解悶,也是奴婢的福氣。只是,奴婢似乎有些做的不到的地方。雖然陛下在奴婢面前,總是微笑,但是奴婢卻能看得出來,陛下心中并不開心,煩悶的很。這件事情奴婢始終是沒有辦法。”
“你不用擔心,你也沒做錯什么。只是陛下的心思比較難以猜測罷了。”張凡點了點頭。
“對了,陛下還在等著太傅呢。”玉兒說罷,便是讓出道路。
張凡又看了看他,這才是動身走去。而玉兒則是看著張凡走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很長時間都沒有動,似乎在想些什么,之前面上一直都帶著的那副微笑,如今也是消失不見了。不過下一刻,似乎已經是想明白了什么的玉兒,臉色又換回了那副微笑的模樣,動身向著張凡去的方向走去。
張凡還沒有進屋,就已經聞到飯菜香味了。自然,如今即便只是看時辰,現在也是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只不過當張凡走進去之后,發現這飯食是實實在在地擺了兩份。張凡看到這里,也就明白了。
說起來,以往張凡來這里的時候,也都是差不多的時間。而對于朱翊鈞來說,這個時候,留下張凡吃飯已經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情了。
而對于張凡來說,不,應該說是對于一位臣子來說,皇帝賜下同宴,那自然是應當非常榮幸的了。不過對于朱翊鈞和張凡這一對君臣而言,這種原本應該是非常榮幸的事情,卻是變得再過平常無比了。畢竟張凡和朱翊鈞相結識的時候,兩人非君非臣。
“老師,你可算是回來了。”朱翊鈞見到張凡,面上露出了極為高興的表情,“朕就知道,老師去見過母后之后,定會來朕這里。如今這時辰也差不多了,朕就讓人準備了午膳。朕還特意讓御膳房做了老師喜歡吃的菜。”
看到這場面,雖然這已經是張凡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的事情了,但是張凡依舊是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好笑歸好笑,朱翊鈞既然已經開口了,他自然是不會拒絕的:“微臣多謝陛下。既然如此,微臣這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老師可真是,每次都這么多禮。”朱宣圻雖然嘴上說著責備的話,但是表情卻也是帶著微笑的,“朕與老師雖為君臣,但是這關系可不普通。若是老師每次都這么說,朕可就要不高興了!”
“是是是,微臣謹遵陛下教誨。”而這番話,張凡就是笑著說出來的了。
看到這,朱翊鈞也是笑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玉兒也是回來了。她看到張凡和朱翊鈞二人這么一副有說有笑的模樣,眼神頓時是起了一些變化。只不過眼神雖然有變化,但是面上的微笑卻是不變。而且那變化,更是轉瞬即逝。
張凡和朱翊鈞二人都沒有看到這些,朱翊鈞還在問張凡一些事情:“老師,四川到底是什么模樣。朕從小就沒有出過京城,老師快給朕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