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陛下…這有些…有些不太合適吧。”張凡看著滿案桌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各種糕點,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雖然說今日所要講的書本,陛下早就已經知道了,微臣自然也是相信陛下已經是爛熟于胸了。可是,此時畢竟是經筵之上,就算是沒有外人,陛下這樣子…這樣子明目張膽,也是實在是…”
“哎呀,老師太過緊張了。”朱翊鈞一副什么事情都不會有的模樣,擺了擺手,說道,“何必在意那些,就如同老師方才所言,此處只有朕與老師二人,并無外人。再說了。偶爾放松一下不也是很好嘛,老師又何必如此。朕相信老師是不會出賣朕的。”說完這番話,朱翊鈞還朝著張凡眨了眨眼,一副你知我知的模樣。。。
朱翊鈞的這副模樣,張凡是更加沒有辦法了。若是剛才,他雖然也有些無可奈何,不過還沒有到說不出來話的地步。但是現在,張凡當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個…微臣自然是不會到處亂說。”張凡似乎還想掙扎一下,讓朱翊鈞至少也能稍稍收斂一些,“但是等會萬一有什么人進來的話,可不就露餡了嗎?若是進來的是小太監還好,但若是馮公公進來的話,這件事情必然會傳到太后那里去,不僅陛下要被責罵,估計微臣也是難逃其責。”
“放心吧老師,不會的。”朱翊鈞似乎是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論張凡怎么說他就是不愿意收起來,“這在怎么說也是經筵,馮寶那廝沒膽量闖進來的,所謂天子學業,若是被打擾了,這可是大罪,不論母后是不是信任馮寶,也是保不住他的。。。實際上,朕還巴不得他闖進來呢,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把他弄走,最起碼也要讓他遠離朕的身邊,省的朕每天見到他就要煩心。再說了,就算是被太后知道了,朕自然會一力承擔,老師放心,絕對不會怪到老師頭上去的。”
面對主意已經是如此“堅定”的朱翊鈞,張凡也是沒有辦法了。他左顧右盼一會,也實在是想不到什么好辦法,最后也只得放棄。不過放棄了讓朱翊鈞“從良”的想法之后,張凡的嘴角也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實際上,以他對于朱翊鈞的了解來說,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以前,張凡在為還是太子的朱翊鈞講授之時,雖然朱翊鈞也是極為放松的,可是還沒有過頭到這種地步。當然,大多數的原因也是因為,那個時候的朱翊鈞,的的確確是對于張凡所說的東西非常感興趣,自然而然地就只顧著聽,顧不了去做那些小動作了。
如今,朱翊鈞會有如此之大的反差,張凡一開始見到也是非常不解。不過當他見朱翊鈞主意已定,準備接受的時候,心中突然之間也是有了很多明悟。
經筵大典,張凡作為太傅,自然是必須到場,所以那上面是什么情況,張凡還是比較明白的。。。然而那個時候,在場的可不僅僅有張凡,其他能夠有資格的大臣不少,也是全都到場。所以那個時候,張居正所面對的可不僅僅只是朱翊鈞一個人,所以他講起東西來,也是中規中矩的。
但是這小經筵可就不同了。在這一片天地之中,只有張居正和朱翊鈞兩人,而且,作為主講官的張居正在這里有著絕對的權威性,朱翊鈞即便是皇帝,也得事事聽他的。
張凡雖然沒有旁聽過,不過如今,朱翊鈞只不過是遇上了一次張居正不再的情況,就是放浪成這副模樣,從一個側面也可以看得見,張居正在經筵上對于朱翊鈞的灌輸究竟有多么的嚴厲了。。。
朱翊鈞會如此,實在是因為平日里被壓迫的太狠,這反彈起來也就越高。
想到了這些,面對著如今在他眼前是這么一副快樂模樣的朱翊鈞,張凡當真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可憐嗎?不像啊,現在的朱翊鈞是多么的快樂,最起碼眼前是這樣。
但是,他的快樂背后,也實實在在是有著一些很不忍讓人去想的東西。或許有人會說,這算是受罪嗎,他朱翊鈞再怎么受罪,可是他畢竟是皇帝,沒有人會打他,也沒有人敢。就算是罵他,皇家中的事情,也不可能說那些難聽話,最多是責罵幾句。。。
可是,張凡心中卻是明白,這種比之上所受到的摧殘還要讓人難受。比起上所受到的傷害來說,精神上的威壓,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對于一個文人來說,書寫文字的右手是他的生命。即便是將他的右斷了,他只要還有那份心,可以用左手。就算是雙手都斷了,還有嘴巴。然而相比起來,若是不管如何都不讓他去碰筆墨紙硯的話,這才是對他最大的處刑。
好在,朱翊鈞是一個非常樂觀的人,并不光是因為他如今還是個孩子的原因,朱翊鈞天生如此,天生就是如此的樂觀。所以,張居正妄想要控制他,從而在這種精神上給予他的重壓,在張凡看來,效果是肯定會有,但是張居正必須要持之以恒,毫不間斷的才行。。。
就拿今天來說,今天是因為馮寶的原因,以及內閣當中的確是有事情要做,所以臨時決定讓張凡來代替張居正為朱翊鈞講經。但是不要小看了這僅有的一天時間,這一天的放松,絕對會讓張居正這幾個月一來在朱翊鈞身上所下的功夫大大地倒退,甚至是白費都有可能。
這點,恐怕張居正自己都不知道,他還以為一切都在按照自己所預計的那樣進行,今天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而已,無傷大雅的。卻是沒有想到,只不過這一天,說白了也就這短短的兩個時辰都不到的時間,一切就都有了巨大的改變。。。
要說這種改變的話,很有可能就連張凡一開始也沒有發現,他也是剛剛才看出來了一些什么。
而正是因為看出來了這些,張凡心中對于自己以前所選擇對待朱翊鈞的方式很是欣慰。朱翊鈞,絕對不是一個能夠被人牢牢控制住的人,除非已長年累月的,一刻都不放松的盯著他,要不然只要讓他稍稍有些空閑,他便會很快恢復過來。
幸好張凡并沒有那么做,張凡也不想那么做,他也沒有什么需要去控制朱翊鈞。現在,他跟朱翊鈞之間的關系對他來說就已經是非常好了,雖然明白將來,他們二人之間必然是會有所疏遠,但是以今日的這種勢頭,卻是絕對不會產生什么隔閡,這才是最主要的。。。
“既然陛下主意已定,微臣也就不再多說了。”張凡說道,“只不過,恐怕下次,張大人再來為陛下講經之時,怕是要問起陛下今日微臣所講的東西,微臣只怕…”
“這個還請老師放心。”朱翊鈞拍著胸口說道,“朕全都記得一清二楚,完全沒有忘記過,不會出問題的。”
見朱翊鈞如此的肯定,張凡也就不再多啰嗦什么了。
“既然如此,如今該做些什么呢?”朱翊鈞突然又變成了一副無聊的模樣,趴在桌子上,仿佛就是在自言自語一般,“老師雖然有事情要辦,可是這里都已經來了,自然不能現在就離開。。。今天所要說的東西,朕也都全都明白了。難道說,就這么無聊的坐著,打發時間不成?”
“確實沒有什么可做的。”張凡說道,“不過,微臣倒是可以跟陛下說說話,若是陛下有什么事情想要問微臣的話,也行。”
“說到這件事情,朕倒是的確有件事要問問。”朱翊鈞突然之間似乎是想起什么來了,抬起頭看著張凡,說道,“朕想要問問老師,那個…阮兒姐姐,最近如何了?老師也是知道,最近那么多的事情,而且這身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偷偷出宮了。朕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阮兒姐姐了。”
“這個陛下還請放心。”張凡說道,“阮兒姑娘在微臣家中住的好好的,從無怠慢過。偶爾,微臣家里還能聽到阮兒姑娘唱上幾句。老實說,在這京城北地,能聽到海鹽腔,而且如此正宗,也算是一件喜事才是。”
“這樣啊,阮兒姐姐好就行。”朱翊鈞聽說阮兒過的很好,這就放下心來了,“唉,只可惜如今不方便,要不然朕定然也去老師府上看看她才是。”
“等以后吧,會有時間的。”張凡怕朱翊鈞會一時沖動,趕緊以話語將他心中剛剛冒起的那份“危險”的心思給壓了下去。
見到朱翊鈞的面色恢復平靜,張凡這才算是放下心來。只不過,張凡的心中,在這一剎那,產生了一絲絲的怪異。但是這絲怪異的情緒并沒有持續多久,便被張凡拋之不顧了。
“對了老師,朕又想起來一件事情。”朱翊鈞說道,“不知老師還記得那個努爾哈赤嗎?”
“努爾哈赤?微臣自然是記得。”張凡說道,“陛下此時提起他不知是何意?”
“他昨天給朕來信了。”朱翊鈞一副很是高興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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