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德,你可看出來什么問題嗎?”張居正家中的書房里,張居正坐在椅子上,一副頗為清閑的模樣向著張凡問道。
老實說,這跟張凡心目中,不,是跟任何人心目中的張居正都有些不一樣。不管外人是如何看待張居正的,哪怕是那些對他有著極深的成見的人,但是談到兢兢業業這一方面,那對于張居正絕對是佩服的很的。而且張居正本人也絕對不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倒也當真是能夠做到表里如一。該清閑的時候,那就得清閑。但是一旦要面對的是正事,那他也同樣是不會有一點點馬虎的。
關于這一點,要說朝中的誰人最為了解,那就不得不提到兩個人了。一個是早就已經卸下一身重擔,回歸鄉間養老度日的徐階了。還有一個人,更加不用提,自然就是張凡這個拜在其門下的人了。而且張凡也知道,外頭那種對于張居正的評價并沒有什么不實之處,確確實實就是實情,張居正也的的確確就是這么樣一個人。
不過,這么一說的話,對于張居正的這種形象感,在如今,在張凡的眼前卻也是一點都不存在了。該清閑的時候清閑,不過如今可不是清閑的時候,畢竟在張居正現在的眼前,正擺放著好幾本卷宗,上面全都記載著關于考成法的種種。
實際上,關于考成法,并沒有那么多東西。甚至可以說,倘若是到了真正頒布的那一天,所展現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會太多。甚至就算是將其中的條條框框全部都意義列舉出來,實際上也用不了多少篇幅筆墨。就是這樣,東西不多,但是卻也并不代表著它會漏洞百出。
如今,擺放在張居正面前的這些卷宗,都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和張凡兩個人所總結的一些東西。有的當真就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東西,被小心翼翼地記載在上面的。而有的則只不過是時而的靈光一閃罷了,或許能行、又或許不可行的東西,不過也全都被他們兩人記錄了下來,說不定將來會用得到。
總而言之,這么一大堆的卷宗上面,實際上真正有用的或許還不到其三成罷了。而且擺放在張居正面前的還不是全部,還有一堆差不多數量的在張凡的面前。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也絕對是正事,而且對于張居正來說,這些可謂是一等正事了。然而,如今在張居正的臉上,除了閑暇和放松之外,絲毫是看不到一丁點認真對待事情的模樣。
聽到張居正的話,而抬起了頭的張凡自然是看到了這幅場面。而對此,張凡的心里面除了覺得怪異,還就是怪異了。為什么?因為以往,就算是該清閑的時候,張居正也絕對不會露出這么一副輕松到了極點的模樣。張凡只記得在自己的婚宴上,張居正露出過這種表情,那是一種完完全全的放松,沒有任何一點事情所煩惱的情況下,他才會如此的。
而現在,張居正居然會露出如此的一副模樣,張凡不得不覺得怪異了。
突然間,張凡想到。或許,張居正還是在想著剛才的事情。畢竟自己雖然是嘴上說了,心中的煩惱是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工作的。但是說實話,這番話就連張凡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更不要說是張居正了。
想到這里,張凡以為,張居正是故意露出這么一副表情的,位的就是想要考校考校他。想到這里,張凡的心中倒也是踏實了一些。
只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張居正的這番話就有些讓他覺得搞不清楚了。也許,這里面當真是有問題,張居正看出來了,如今正是要考校他張凡有沒有看出來。又或者是,里面根本就沒有問題,張居正只不過是故意做出這么一副模樣,故意說出這么一番話,為的就是想要詐他,看看他會不會說出什么口不對心的話。
不過這種想法,張凡也只不過是在自己的腦子里這么一閃而過,變就拋之腦后了。張凡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不論是對方想要向張居正這樣考校你,還是說當真是要問你些什么。總而言之一點,與其去王子揣測,還不如實實在在地自己觀察,看出來實情再回答。那樣的話,不論對方究竟是以什么目的來問你話的,你都據實相告,就絕對不會出什么問題,除非是對方蓄意針對你。
當然了,這種做法并不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場合、面對什么人全都是有效的,畢竟這個世界上特殊的東西太多了,沒有任何一個辦法是可以運用到任何一件事情上面去的。
不過,張凡明白,現在不是搞哲學的時候。面對他的是張居正,雖然說在他們之間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讓張凡覺得張居正和自己的距離是漸漸地拉開了。但是張凡明白一點,不論以后他們之間究竟會怎么樣,面對張居正這個人,張凡總還是比較清楚的,特別是現在的張居正,現在這個需要他幫忙的張居正。
倘若是當真要他猜測一番的話,張凡會說有事。張居正從來就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全都是有條有理的,絕對不可能憑著自己的意識興起就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舉動。所以,張居正居然會這么說,顯然里面應該是有什么問題的。
停止了對于張居正問自己話的原因的揣測,張凡并沒有馬上就回答他的話,而是再一次低下了頭去,仔細地看了看手中的卷宗。
然而一邊看著,張凡的眉頭也是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倒不是因為當真是有什么問題,或者是他看出來了什么大漏子,而是,張凡一時半會之間,實在是沒有找到還有什么問題需要探討的了。
并沒有馬上把頭抬起來,張凡想了想,卻是根本就想不到什么辦法。而對面的張居正,卻也是絲毫沒有催促的意思,氣定神閑地看著張凡,面上還是那么一副輕松無比的模樣。
最終,張凡是抬起了頭,看著張居正,一臉迷惑的模樣,說道:“老師,恕學生愚鈍,學生當真是沒有看出來還有什么問題。”
“哈哈哈!”聽到張凡這么一說,張居正不但沒有露出失望或者憤怒的表情,反而是更加不符合他平日里形象模樣的大笑了三聲。
這三聲笑聲,當真是把張凡個嚇了一跳。要說張居正剛才那種反常的清閑模樣,就已經是讓張凡覺得怪異無比了。而如今,張居正的這三聲大小,當真是把張凡給嚇住了。
這種已經是可以用“放浪形骸”四個字來形容的笑聲,以及配合著笑聲所顯露出來的面孔,就連朝廷里面那些最不上路的官員都是不會發出來的,就更加不用提一直是以謹慎的姿態示人的張居正了。
而如今,就在張凡的面前,張居正做出了如此的模樣,著實是把張凡給嚇著了:“老師,老師,您…沒事吧!”站起身來的張凡,嘴里一邊說著話,一邊就快速來到了張居正的身邊,擔心地看著他,生怕他有個什么好歹,但是卻又不敢動。
而張居正,三聲大笑之后,雖然是沒有在出聲,不過面上還是一副高興的模樣。就這樣,維持了好長時間,張居正這才是恢復了原來的模樣,不過他面上的那股子笑意,卻也是怎么都揮之不去了。
見到如此,張凡這才是放下了心來,不過卻也不敢完全放心。有些小心翼翼地走回到原先的位置,坐在椅子上,張凡還是用一副擔憂的模樣看著張居正。
“沒事吧,老師?”張凡看張居正一直都不說話,這又是問了一句。
“哦?”張居正總算是回過神來了,趕忙說道,“沒事,我沒事。”
“呃…不知…老師何故發笑?”張凡還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開口問道。
“因為高興啊!”張居正倒是一副直言不諱的模樣,“人人都說,做人應該灑脫一些。我從小到大這幾十年來,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尤其是入了仕途之后,做事更加是謹慎非常,小心翼翼,唯恐自己行差踏錯了一步。如今,遇到高興的事情了,我也覺得自己應該灑脫一把了!”
“老爺,老爺,沒事吧!”張居正的話音剛落,李管家就已經急匆匆地推門而入,緊張地問道。很顯然,就連張居正的管家都沒有見過張居正如此,他還以為是書房里面發生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哦,老李啊,我沒事,想到了些高興的事情,就笑出來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去忙你的吧。”張居正顯然是興致很高,絲毫不在意有人來打斷他。
“哦。”聽張居正這么一說,李管家,只得疑惑地關上了房門,連見禮都忘記了。
“還不知老師何故發笑?”張凡再一次問道。
“就是因為你剛才說的啊!”張居正笑著說道,“這里面當真就是沒什么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