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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起死回生

  諾大的張府一片愁云慘淡。堂內到處布滿黑白事物,眾多的朝中重臣都來吊唁,就連太子朱翊鈞都來了,在張凡靈堂前痛苦。隆慶天子之尊雖然沒有到場,卻是發下了圣諭。如今的張凡已是朝廷二品大員,忠勇伯的爵位加太子太傅銜,可是對于一個死者來說,再高的殊榮也沒有絲毫作用。何況張凡連尸首都沒有找回來。

  堂中只有張居正負責主持迎賓客,靈堂中雖無張凡家人在此答謝,卻沒有人見怪。

  趙氏卻是在自己房中休息,自打她聽到自己兒子身死的消息,就是醒過來就哭,直到哭累了再次昏倒,香梅這丫頭一直守在她身邊。

  茹雪那邊卻是昭雪照顧著,也是絲毫不敢離開姐姐身邊。聽到丈夫去世,茹雪就只知道捧著張居正交給她的張凡的腰牌在那里,雙眼無神,生無可戀的她更是起了輕生的念頭。頭天晚上昭雪擔心姐姐睡不著,去她房中查看,卻是看到茹雪用一條白綾企圖懸梁自盡。昭雪立刻喊來下人救下了姐姐,還好時間不長,被救了回來。第二天,昭雪剛離開她沒一會,再回來就看見姐姐拿著一把銳利的剪刀抵在自己咽喉處。這么一來,昭雪再也不敢離開姐姐,一步不離地伴著她。茹雪還總是呢喃著“相公,怎么還不回來,妾身等著你…”之類的話。看著就要瘋了的姐姐,昭雪更是心如刀割,卻是有一半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將心中的愛意告訴他。

  “禮部侍郎王大人到!”隨著司儀的通報聲傳來,王希烈一臉悲痛地走了進來。

  “尚書大人!”王希烈向張居正行禮之后,在張凡靈前好生拜祭一番。他雖輩份長于張凡,卻是為了感謝張凡的搭救他性命的恩情。

  這邊,王希烈正在跟張居正說著話,司儀的聲音再次傳來:“司禮監馮公公到!”

  馮寶也來了,這讓在場的有些官員很是驚訝。也不怪,他們只知道張凡以前是錦衣衛的人,應該和馮寶這位東廠督公很是疏遠才對,卻是不知道張凡和馮寶的交情也是頗深的。

  拜祭了張凡的靈位,馮寶面上也是帶著淚痕。來到張居正面前,見禮一番,說道:“唉,張大人正是風華正茂,春風得意的時候,怎么就這么去了!張大人生前善良正直,就算對著咱家這些太監也是尊重的很,卻是絲毫不像其他人那般面上和善,心中不知道在怎么罵咱們。”

  一旁的其他官員聽了,不由得心中有些惱怒,卻又哪里敢在臉上露出來。想馮寶是什么身份,東廠的督公,行事狠辣不擇手段是他的標簽,朝中上下官員,除了內閣之中的位高權重之人可以不理會他,誰敢對他露出不滿!

  張居正卻是毫不在意,他倒是知道一點馮寶的心思,馮寶這番表情倒也摻著幾分真誠,說道:“凡兒年紀輕輕有此成就,本來有著大好前程,可惜、可惜啊!”

  “內閣首輔高拱,文華殿大學士李春芳,文華殿大學士郭樸,到!”司儀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這次可是震動了不少人。張居正雖是內閣次輔,但是畢竟身為張凡的恩師,來此吊唁無可厚非。太子和張凡感情深厚滿朝皆知,加上隆慶追加給張凡太子太傅的榮稱,朱翊鈞來此祭拜自己的太傅也是無可厚非。可是高拱和張凡毫無關系,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如今內閣四位眾臣齊聚于此,張凡的影響當真是大。眾人心中雖然有些覺得不敬死者,可還是不由得想到,幸虧張凡死了,若是他還活著,不用等到朱翊鈞登位天子,恐怕這朝中的氣象也要大改了。

  三人來到靈堂上,祭拜一番,和張居正與馮寶打了聲招呼,五人開始聊了起來。

  “唉,天妒英才啊!”高拱長嘆一聲,說道,“張大人,我雖未見過令徒,卻也是相當佩服啊!”

  郭樸一直為高拱馬首是瞻,也說道:“忠勇伯施展智慧,解了我朝兵禍之險,功勞之高只在開疆擴土之下。可是英年早逝,實在是可惜。”

  張居正不管二人是否口是心非,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也是嘆氣著說道:“凡兒為人寬厚,著實是可惜了。”

  李春芳為人厚道,卻是在一旁并不多言。張居正卻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是真正為張凡感到惋惜的,不由得很是感激。

  高拱這次來卻還有著別的目的,見到和自己不合的馮寶已是坐在一邊品起茶來,這才對張居正說道:“張大人,如今北方事情暫告一段落,還請不必太過悲傷,專注于朝政之事,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是在提醒張居正,他要開始打擊朝中與自己不合的人了。

  張居正哪里聽不出他的意思,卻是已經和他立下約定,沒有打算毀約,說道:“肅卿兄說的正是,居正定當相助肅卿兄。”

  高拱和郭樸一聽,很是高興。高拱不指望張居正會幫著自己肅清政敵,只要他不阻攔自己就好了。

  這邊正說著話,朱翊鈞卻是從后面走了出來,適才他去看望自己老師的妻子茹雪去了,如今小臉上眼睛還是通紅,還能看見淚痕。

  “拜見太子殿下。”在場的眾人立刻向他跪拜。

  朱翊鈞卻很是討厭地看著這些人,稚嫩地聲音卻說出讓這些大多上了年紀的官員很是尷尬的話:“本宮來的時候并不算早,這里確實除了武英殿大學士張大人外,并無他人。怎么,父皇的圣旨和本宮已到,你們倒是都來了!”

  下面的眾人很是尷尬,心想太子這不是故意刁難他們嗎!畢竟皇上的圣旨來了,太子親臨,他們再不來,莫非是不想在仕途混了嗎?

  朱翊鈞也只是發泄了一番心中的不滿,畢竟小孩子,卻也不是跟這些人有深仇大恨,教訓了一番就讓他們起來了。

  高拱等人剛想和朱翊鈞說幾句話,門外卻是傳來了嘈雜之聲,還伴隨著一兩聲驚叫。朱翊鈞不由得大皺眉頭,喝道:“誰人在外喧嘩,對本宮太傅不敬,還不去給我抓進來。”

  他剛剛說完,門外卻是進來兩個身影,一男一女兩個身影身上都是纏著繃帶,互相扶持著走了進來。看到他們的官員卻是仿佛見了鬼一般,紛紛避讓。

  來到靈堂里,朱翊鈞,四個內閣大臣,秉筆太監馮寶看到來人的面容也是呆住了,整個張府都是靜悄悄的。半晌,門外傳來司儀那有些顫抖和魂不守舍的聲音:“忠…忠勇伯,太子…太子太傅張凡到!”

  好嘛!感情還有自己來吊唁自己的!

  紫禁城,隆慶的御書房中。隆慶打量著站在自己眼前,渾身纏滿繃帶的張凡,不顧身旁馮寶的提醒,走到他身前,摸摸下巴,恰恰肩膀。直到按到了張凡的傷口,引來痛呼聲,這才停下手。

  “張…張愛卿,張凡,真的是你?”隆慶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張凡有些莫名其妙地說道:“回陛下,正是微臣。”

  “你不是張卿家的鬼魂吧?”隆慶問道。

  張凡不由得面露古怪之情,說道:“回陛下,微臣不是鬼魂,微臣還活著。陛下聽過鬼魂還會受傷的嗎?”

  “這倒也是!”隆慶這才確定張凡還活著,隨即高興起來,“呵呵,張愛卿可是把朕和滿朝文武都騙過了!”

  張凡也很是納悶地問道:“陛下,到底是誰說微臣已經死了?”

  馮寶在一旁說道:“是護衛張大人的王百戶。”

  “王猛,他還活著嗎!”張凡以為王猛死了,聽到他還活著,很是高興,可是他又有不解,王猛為何說自己死了呢。

  就在這時,門外的侍衛稟報太醫求見。那太醫進來,看到了張凡,卻是沒有驚訝,而是對隆慶說道:“陛下,王百戶的寒熱已經退去,人也清醒過來。他說張大人沒死,只是不知去向了。”

  隆慶頓時大怒,想打都是因為這太醫無法及時救醒王猛,讓自己擺了個大烏龍,很是沒有面子,當下就想讓人把他拖出去砍了。可是看到張凡,覺得今日不宜見血,這才作罷。

  揮退了太醫,隆慶坐回自己的龍椅上,賜了張凡的座,問道:“朕看張卿家渾身是傷,可要緊?”

  “回陛下的話,臣多虧了一位女子,這一身傷已無大礙了。”張凡想起了李映月。

  “對了,聽說愛卿是和一女子互相攙扶而回。”隆慶倒也很八卦,趕忙問道:“愛卿快快詳細說來,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來,那日巴特爾托住了不少敵人,王猛殺開血路沖了出去,三人騎馬來到河邊,河流湍急之下,水也頗深,無法渡馬,卻是沒有了去路。身后有十余韃子追來,王猛見退無可退,所幸拼死作戰。映月更是護衛在張凡身邊,她雖然刀法不錯,身上也沒有受傷,奈何女子力氣終歸有限,一番搏殺,已是無力了。

  王猛勇猛之余,破綻不少,身受不少刀傷。一股意志支撐著他,卻也是漸漸無力了。這時候,終于有韃子突入到張凡身前,王猛和映月救援不及,張凡身上挨了一刀,掉下馬去。王猛卻是被身邊韃子纏住,無法回援;映月卻是立刻下了馬,護在張凡身前。

  這時候,映月身上也是受了多處刀傷,無力再戰。剩下的韃子見身后的同伴快要被王猛殺死,狠下心來,不再劈砍,一刀捅去,打算把張凡和映月兩人一刀捅死。王猛見狀,不顧還有韃子在攻擊自己,撞向了那個準備捅出尖刀的韃子。刀身依舊穿過映月的身體捅進了張凡體內,卻是因為王猛的這一撞沒有傷到要害。奈何王猛這一撞卻是勢大力沉,將張凡和映月撞進了河中。

  掉進了河的二人,雖然身受重傷,卻是被冰冷的河水激醒。毫無力氣的二人卻是緊緊抱在一起,大有同生共死的打算。二人就這么順流而下,卻是被河水一直沖進了大明境內,卡在一處石縫中。

  張凡畢竟被人保護,受的刀傷雖多,卻只有最后被那一捅嘴是嚴重。他費了最后的力氣將昏死過去的映月拖回岸上。二人衣服被冰涼的河水浸透,若再穿著,恐怕都活不了。張凡沒有絲毫猶豫,尋了個山洞,升起篝火,將二人的衣物脫去。兩人就這么的相擁在一起互相取暖。

  映月身上多處刀傷止不住地流血,稍稍清醒的她讓張凡用火為自己燙住傷口止血。聽著映月的慘叫聲,張凡心下感動之余,卻是暗暗發誓一定要報答她。

  寒冬中的二人沒有食物,吃掉了衣物中的皮革之類的東西,這才有些力氣。纏著單薄的衣服,互相扶持著走了兩天才到了最近的涼州衛。雖然張凡的錦衣衛腰牌丟失在河中,幸好身上還有馮寶給他的東廠督令,亮出了令牌,自有人趕緊救治二人。

  不過張凡擔心京城家中的母親和妻子,想要趕快回京。可是映月傷勢過重,他本想讓她留下來養傷,自己先回來。可是映月說什么也不干。無奈之下只得勉強和她一同騎快馬回京。路上馬不停蹄,馬稍稍有些累了,就到最近的驛站換馬繼續狂奔。這才趕上了自己的喪事!

  當然,和映月那一段卻是在隆慶面前沒有細說。隆慶聽完也是大嘆張凡走運。張凡卻是對馮寶很是感激,若是沒有他給自己的東廠督令,現在卻是難以全身而回了。

  “鈞兒聽了卿家身死的消息,很是悲傷。”隆慶說道,“若不是朕極力將他勸回去,現在恐怕又要纏著卿家了。”

  “臣讓陛下和太子殿下擔心,臣惶恐。”張凡立刻行禮說道。

  “卿家如今有傷在身,不必多禮。”隆慶說道,“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透,家中也有人再盼著你,你先回去吧,其他的事情過些日子再說。免得別人說朕不同情理!”隆慶看起來很是高興。

  “多謝陛下厚愛,臣告退了。”張凡感激地說道,他確實很擔心家中的母親和妻子,還有正在自己家中的映月。

  “嗯,馮寶,送張卿家回府吧。”隆慶吩咐道。

  “是,陛下。”馮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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