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笑了笑答道:“多謝您的提醒,我從人間來,自行領悟了本源的力量超脫永生,當然明白人間的事情還是要用人間的手段去解決。如今的埃居正在動蕩之中,我接受您的名字和真正的語言,請您向埃居主神殿以及各個城邦降下神諭。
剩下的事情,我自會指引人間的門徒以及埃居民眾去處理。除了塞特之外,還有一個人我是不會放過的,那就是法老埃拉赫特。但我不會去親手斬殺他,身為帝王,就讓他去面對帝王的命運吧。”
安拉露出釋然的神情:“我差點忘了,您并不是不會人間的手段,有些事情您沒有做過,也不意味著您不會去做。那我就在九聯神國中等待您的到來,再見時便是告別時。”
阿蒙開創天國、斬落塞特,與波茲帝國的內亂是同時發生的。塞特殞落之時,恰在居魯士之子岡比西斯意外身亡后不久,波茲大祭司高墨塔奪權篡位,大流士仍在隱忍觀望,波茲帝國的內亂剛剛進入高潮。
埃居剛向波茲帝國表示臣服,隨即就脫離了實質上的掌控,從法老到群臣都松了一口氣。居魯士死的正是時候,內亂中的波茲帝國也無暇再理會遠方埃居的事情。
埃拉赫特法老甚至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他自己取消了帝號,跑到邊境去向岡比西斯跪拜以示臣服,埃居稱臣納貢成為波茲的屬國,而危機轉眼間又過去了!
埃拉赫特也想趁機反悔,收回成命恢復帝號,使埃居從名義上脫離臣屬國的地位。有謹慎的大臣勸告他——國事豈可兒戲,做出的承諾不可毫無理由的轉身反悔,況且波茲帝國雖亂未衰,假如回頭緩過氣來,埃居這么做不是自取滅亡嗎?
反正現在的臣服只是一種名義而已,埃居實際上仍在波茲帝國的掌控之外,納貢暫時也無從談起,還不如繼續觀望形勢的變化。如果波茲帝國內亂不止就此衰落,那是最好不過,反正保持現狀對埃居也沒什么損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埃居名義上還是臣服于波茲,但實際上已經脫離其掌控,暫時沒有向波茲納貢,更沒有在境內修建拜火光明教的神殿。恰恰就在這時,又發生了一個驚人的大事件,埃居各城邦神殿中的塞特神像在某個夜晚同時崩塌,化為碎片泄落神壇!
神靈殞落,那神殿中的神像也會隨之崩塌嗎?這倒也未必。
想當初馬爾都克斬落恩里爾,哈梯與亞述各神殿中的恩里爾神像安然無恙,只有浮士德那樣的高人才能夠感應到那微妙的變化。而阿蒙斬落阿達多的時候,只有一座神像崩塌了,就是位于恩里爾城神殿中的阿達多神像,而其它城邦中的阿達多神像仍完好無損。
神靈能夠做到的事情很多,但未必都需要去做,那樣證明不了什么也毫無意義。比如阿蒙完全可以像吃面餅一樣去啃碎一塊石頭,但他又何必呢?要想在斬落神靈的同時,使其神像崩塌,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一是不吝惜使用大法力,二是那神像上有神靈的化身寄托。
阿蒙對塞特自然是恨極,不吝惜使用大法力,將塞特在世上所有附著化身寄托的神像全部斬碎。這對于埃居來說無疑又是一場大地震,各地急報飛往都城稟告法老以及諸位大祭司,很多人驚魂不定。
這種事情曾經發生過,想當年埃居十四座城邦主神殿中的塞特神像都被人一劍斬碎。但那時畢竟是有人出手損毀神像,法老以及埃居神術學院的元老們清楚是阿蒙干的,但對外公布的“刺客”名字卻是“撒旦”。塞特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崩塌便是從那時開始的,甚至有人私下猜測,其實損毀塞特神像的人就是阿蒙。
可如今埃居境內幾乎所有的塞特神像在同一時間全部崩塌,這已經不能以常理去解釋了,只能視作一種神跡。善意的去解釋,可以說是塞特拋棄了埃居所有信奉他的人們,從此離去、不再給予指引和庇護。惡意的去猜測,那自然是塞特殞落了。
善意也好惡意也罷,這些猜測對殞落的塞特本人已經沒有意義,但對其他人而言卻意義重大——埃居將如何面對與解決這種變故?
法老埃拉赫特絕對要維護塞特的地位,因為他沒有退路,這位法老的榮耀和權威是與塞特捆綁在一起的,“埃拉赫特”這個稱號可不是隨口開玩笑,代表著他獲得君權地位的合法性。
就在變故發生后的第三天,各城邦的急報還沒有完全送到,埃拉赫特在沒有得到任何神諭指引的情況下,與心腹磋商后緊急頒布了最新法令,向全國公告——
“偉大的天使長塞特在各城邦中神像崩塌,是天使長在表示憤怒與不滿。自推行新政改革以來,很多民眾失去了對神靈虔誠的敬仰,信念受到了惡魔的誘惑,缺乏真心的獻祭與虔誠的禱告。因此神靈降下了懲罰,埃居帝國也遭受了危難的考驗。
為了平息神靈的怒火,各地需緊急召集能工巧匠,不惜一切代價在最短時間內為塞特天使長修建更加宏偉精美的神像,并舉行最盛大的儀式向著天使長獻祭。所有人都要以最虔誠的信念禱告懺悔,否則必將受到神靈與眾天使的懲罰!”
法老的命令正式發出去了,各城邦就得照辦,但民間卻是怨聲載道。從荷魯斯時代過來的掌握實權的祭司們,其實對塞特這位“天使長”本無好感,心里明白這一切只是法老推行新政的一種手段。而大部分民眾的信念中,早已拋棄了對塞特的崇敬,若要他們呼喚一位神靈,很多人反而愿意選擇阿蒙!
興建新都工程浩大,這么多年都沒完工,不僅征調全國的工匠與民夫,有無數的奴隸在新都勞作,而且埃居財政收入的一半也消耗在這件事上。此刻又要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修建那么多的塞特神像,而且要求的異常嚴格,也是各城邦的沉重負擔。別說普通民眾,就是貴族大人們也頗有怨言。
可是有怨言也得執行啊,除非想造反推翻埃拉赫特,否則就得給塞特建造更宏偉精美的神像。
塞特已隕落,神像已崩塌,還能重新建造嗎?當然可以,但那些神像不再擁有塞特的化身寄托,也只是冷冰冰的石頭而已。埃居想造多少就能造多少,如果法老愿意,哪怕他下令將一頭豬供在神壇上都行,就看埃居人答不答應了。
埃拉赫特以為自己應對很快,在最恰當的時間做了最恰當的選擇,但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他也來到神殿日夜禱告,雖然明知道希望很渺茫,仍企圖聽見塞特指引的聲音。至于帝國中的其他人,不論是埃居神術學院的元老們還是各城邦的權貴們,心中都有疑慮,他們也向著神靈禱告,希望得到神諭的指引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恰在法老的緊急命令送達各城邦的時候,神諭終于降臨了,算是狠狠的抽了埃拉赫特一記耳光!祭司們在靈魂中聽見了主神安拉的聲音——
“邪神塞特,當年謀害奧西里斯、竊取埃居神位未果。千年之后又趁烏魯克軍團壓境之時,逼退荷魯斯、欺奪埃居民眾獻祭,如今已被阿蒙神斬落。當年帝國大將軍阿蒙,行走人間成就神靈功業,已是九聯主神。從今日起,我的榮耀與名銜歸于阿蒙,安拉便是阿蒙之名。”
這則神諭令人駭然與費解,祭司們當然不知道神國中所發生的一切,只能按自己理解的方式去猜測。絕大多數人都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認為當年的阿蒙就是安拉降臨人間,這樣的話,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釋清楚了!
人們接著推測,在安拉以阿蒙的身份在人間行走時,神國中的塞特趁機干了不少壞事,如今阿蒙神已回到天上,結果懲處了塞特,才發生了今天的變故。這種推測是合理的,而且絕大多數人就算不能確定,也寧愿相信事實就是這樣,這一切符合他們的愿望。
安拉的最新神諭在埃居的高層中造成了怎樣的震動,自然不必去細述,最驚恐不已的是法老埃拉赫特,神諭也等于在質疑這位法老繼位的合法性、否定他繼續統治埃居的權威。有生以來,法老第一次做出了對抗神靈的決定,他緊急下命令給個城邦,要求城主與主神官不得泄露這則神諭的內容,并且銷毀有關神諭的一切記錄!
如果是一道秘令能夠解決的問題,那就從來不是問題,假如是在拉西斯二世的時代,法老的權威可能會暫時壓下這件事,可如今民心動蕩的埃居王國,埃拉赫特已經控制不了局面。安拉只是用一則神諭,就改變了埃居的形勢,至于阿蒙本人什么都沒做,他只是派出兩名使者。
首先公布安拉的神諭,沒有執行法老最新命令的城邦竟然是海岬城邦,這出乎大部分人的預料。海岬城主羅德迪克是一位官場老手,幾乎將什么事情都處理的面面俱到,從來沒給自己惹過麻煩,這次卻挺身而出,這不是他一慣的行事風格啊?
羅德迪克的決定,與兩位客人的到來有關。就在安拉的神諭降臨的當天,有兩位客人遠道來訪,竟是多年不見的梅丹佐與喬治。
這兩人的身份很微妙,梅丹佐是阿蒙大將軍當年的親衛隊長,后來跟隨阿蒙去了撒冷城,在戰斗中擊敗強敵并在都克平原建立了城邦。而喬治當年曾是安拉軍團的主神官,后來奉密令去追殺阿蒙,離開埃居后反而追隨阿蒙,一度成了撒冷城的主神官與撒冷軍團的軍團長,建立了令人矚目的功業。
這兩人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回來,而且公然拜訪羅德迪克城主!
但需要說明的是,阿蒙擊殺拉西斯二世的長子斯內克親王、穿過邊境離開埃居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想當年天上的神靈塞特派出獅子王人云,離開九聯神域去敘亞沙漠找阿蒙決斗;人間的法老也派出大武士加百利與大神術師喬治,秘密趕往都克平原追殺阿蒙。
這兩件事都沒有成功也都沒有公開,在埃居的官方文獻里沒有正式記錄,只是含糊其辭的提到——某年某月大將軍阿蒙離開邊境去了都克平原上的封地。
埃居帝國從未正式給阿蒙定罪,撒冷城一帶也是當年拉西斯二世冊封給阿蒙的“領地”,阿蒙去那里不違反任何法律。至于他擊殺斯內克親王是在大軍陣前,在場所有將士都可以作證,是斯內克親王叫大將軍回來,然后又下令開弓放箭,親王殿下企圖擊殺大將軍在先。
所以這些事沒法公開談論,法老與群臣都刻意不再提起,一切隨著時間的流逝已不了了之。阿蒙在都克平原建立撒冷城,指引人們擊退了強大的亞述帝國進犯,已被奉為神靈。他的傳奇在大陸上流傳,甚至深受埃居人的崇拜。
喬治曾經是伊西絲神殿的三位大祭司之一,后來成了撒冷城的主神官和撒冷軍團的軍團長。可是埃居帝國也并沒有處置他,只不過又任命了一位大祭司了事,而那時的伊西絲神殿已經成了塞特神殿,很多普通民眾還以為喬治是被埃居帝國派到撒冷城去做主神官的呢。
至于梅丹佐就更無罪責了,他本來就是巴倫武士,又是大將軍的親衛隊長,當然要追隨阿蒙而去。
當這兩人二十多年后又回來的時候,雖然身份尷尬,但是并無罪名在身。他們倆并不是悄悄地潛入埃居,而是由梅丹佐駕著一輛車,喬治坐在車上,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沿大道來到邊境的關卡,亮明身份接受盤查。
這兩人的到來,使守衛邊境關卡的全體駐軍都沸騰了,他們當然不是拿起武器警戒,而是沖出營房到大道上跪拜行禮。這個邊境關卡的長官親自牽馬攬車,將梅丹佐與喬治迎入境內,就像迎接神靈一般。
駐守在邊境海岬城邦的還是安拉軍團,軍團長仍是海岬城主羅德迪克,而主神官是大神術師易彬。二十多年過去了,曾跟隨阿蒙沖鋒陷陣的將士們早已不再年輕,服役的將士們也換了好幾茬。
但是一支軍隊自有其精神傳統,老兵們會對新兵講述當年的往事、這支軍隊曾獲得的功勛與繼承的榮耀。阿蒙、喬治、約翰、梅丹佐是安拉軍團的組建者,他們的故事早已成為大路上的傳奇,更是安拉軍團的驕傲。將士們是帶著膜拜的心情,來見傳說中的英雄。
有一些當年的老兵仍在安拉軍團,能夠留到現在的人,或多或少都被擢升,因為當年的軍功和這些年的資歷,如今全是各級軍官了。比如邊境關卡的這位長官,當年只有十八歲,是約翰麾下的一名普通士兵,而如今四十出頭,是一名百步長了,在軍隊的序列中,已經成為最低品階的貴族將軍。
這些平民武士出身,在戰場上殺出功勛的將軍們。對二十多年前帝國官場上勾心斗角、見不得人的往事可不理會,他們就是像迎接神靈一樣迎接梅丹佐與喬治的到來,并且派出士兵騎快馬沿官道向下一站關卡送信。
梅丹佐和喬治從邊境到海岬城邦主城,一路三百里迎來送往不斷,沿途只見刀槍雪亮、車馬昂揚,安拉軍團駐守各地的將士們都來拜見護送,不明情況的人還以為是帝王來巡視邊疆了!
羅德迪克在海岬城中當然得到了情報,獲悉是這兩位令人頭疼的“大人物”駕臨。而安拉軍團的將士們一路酒宴不歇,各位將軍紛紛飛馬拜見,聲勢簡直可以用浩浩蕩蕩來形容,羅德迪克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啊。
羅德迪克是一位出色的政客,他心里清楚怎么接待這兩個人才最合適。既然埃居帝國從未給梅丹佐和喬治定罪,所以也不能公然為難,他們又擁有如此的聲望,更不能得罪,需要好好招待。但是該吃吃、該喝喝、該送禮送禮,怎么熱情都不為過,但千萬不要張揚。像如今公然搞出這么大動靜、怕唯恐他人不知,是在給埃居王國高層尤其是法老陛下難堪。
可惜那些在軍隊里呆了幾十年的大老粗,不講究官場上的這些門道,讓羅德迪克也是頭疼不已。假如早知道這兩個人要來,他會打好招呼的,可惜事先并不知情,如今再勸阻那些將軍們已經晚了,索性就裝聾作啞吧。
從私心角度,羅德迪克也很想去見這兩個人,私下里好好聊一聊,暢談這二十年來所發生的種種事情,詢問他們對天樞大陸最新形勢的看法,特別是想請教阿蒙神的近況、是否有最新的指引?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