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朝不得不警惕起來,蔡攸的話并不是沒有道理,他沉吟一下,道:,“若是大宋征伐大越,大致在什么時候可以抵達占城?”
蔡攸道:“多則一牟月,少則半個月就差不多了,將軍,占城若是失守,大越國的門戶就會洞開,若是不及早作出安排,到時后悔不及。品書網”
李日朝從椅上站起來,負著手在廳中漫步,道:,“城中守軍不過萬余,港口處倒是有幾艘水船,只怕于事無補。倒是有一支水軍可以調用。”
李日朝所說的水軍,便是一支遠道而來的大食人船隊,船隊中暗暗設了弩炮,儲備了弓箭,更有七千余名大食水軍,這支水師早在半年前就從大食出發抵達大越國,等待時機。大食國海貿發達,其實大宋的海政對大食的打擊最大,原本大食船隊是開赴到南洋來向各國耀武揚威,意圖增強大食的影響,這支艦隊到了南洋,立即與越國人同流合污,如今駐扎在占城附近的海域。
除此之外,還有一支船隊可以利用,那便是興越商行的船隊,這支船隊上上下下都是越人打理,人數也足有五千。
這兩股力量合而為一,可以達到萬人之多,擁有艦船上百,只是和南洋水師比起來,實在差得太遠。
蔡攸道:,“何不如立即上書升龍府,令大越國各地抽調軍馬馳援占城?”
李日朝不禁搖頭,道:“蔡先生足智多謀,可是兵家的事卻未必能看得清,我大越國雖有雄兵十萬,可是海岸也是極長,港口無數,處處都要拱衛、防守,若是抽調大軍到這占城來,那其他的港口豈不是沒有了防備?宋軍若是分兵取了其他幾處港口,轉而攻打升龍府,又該怎么辦?”
李日朝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海戰不比陸戰,在陸戰,每一個關隘和據點都可以成為敵人不能越過的雄關,緊守一處,就可以像魚刺一樣梗住敵人的喉頭。可是海戰完全不同,只要是港口城鎮,大宋的水師都有可能在那里出現,處處都是宋軍水師的攻擊目標,久攻占城不下,隨時可能在其他港口登岸,到了那時,聚在占城的大量越軍立即會處于被動的地位。
蔡攸一時也是默然,他的身家性命,已經和夾越國連在了一起,若是宋軍攻破了大越,天下哪里還有他的容身之處?
季日朝攥緊拳頭,道:,“那就死守,本將倒要看看,宋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大戰迫在眉睫”過不了幾天,果然從泉州那邊傳出了消息,說是泉州已經頒發了討越檄文,整個大越國立即亂成了一團,大越國王還在泉州,生死未卜,大越國則群龍無首,現在宋軍水師不日即到,現在這個亂哄哄的局面,也是舉國嘩然。
對大宋,大越人輕蔑之心有之,可是面對這龐然大物,卻也有人生出畏懼。因此大越國的百官,立即推舉王太子為王,議定抵抗宋軍。
此后大越國頒布應戰書,書中道:,“華國雖千乘,斷不懼子乘之國。”
隨即又頒布趙佶十大罪狀,征兆全馬,試圖負隅頑抗。
靠近西貢的總督轄區,這座新興的港口城市,因為貿易和大量漢商的聚集,而逐漸的繁榮。在這城中,人口已經超過了五萬,漢人占了九成以上,只是在今日,整個城市立即變得緊張起來。
宋越之戰已經不可避免,附近的越軍也都已經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漢人立即滾出總督轄區,從此之后,這里仍舊歸屬大越統轄。
總督轄區內,只有總督衙門下屬的五百名差役,用以維護治安之用,雖然港口外停泊著一艘南洋水師的兵船,也屯駐了一隊的水兵,可是人數不過百余人,只是用以緝私之用。這么一點人手,若是越人真的要入境收回總督轄區,怎么抵擋?
再加上這轄區內貨棧林立,不知囤積了多少貨物,商戶們肯定是不愿走的,人一走,固然是保住命了,可是損失實在太大。
因此,總督衙門這邊,已經是焦頭爛額,當地商會的幾個大商賈,和本地一些有名望的士紳正在總督爭吵不休。
總督叫劉明祥,隸屬海政衙門,他這總督看上去威風凜凜,其實只是正八品的小官兒,海政衙門的系統,用的并不是朝廷的官員,說實在話,真要是科舉入仕的,人家也未必肯跑去藩國做個總督。讀書人對未知的世界總有一種恐懼心理,去外藩做官,比去交州、瓊州這天涯海角玩泥巴還要教人心驚膽顫。
進士舉人們不肯來,吏部那邊干脆又不管,宮里頭不聞不問,連三省都遺忘了這總督轄區的存在,于是平西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點選官員,所謂的總督,其實都是從水師里退下來的老軍伍。這些人對外藩頗為熟稔,又對航海有些知識,再加上畢竟是武人,多少能有幾分果斷。因此,只要參加了點選的應試,考試通過之后,就直接授予官職,按八品官的薪傣供養。
劉明祥原先供職于興化水軍,后來在南洋水師呆了一段時日,此后調撥到大越國總督轄區府擔任總督,是正宗的“西選官,。
其實在這總督轄區里做總督,日子過得倒是愜意得很,平素不過是督促下頭的差役監督港口的商船進港停靠,收取稅金,再就是整肅治安門事情其實并不多,在這靠岸的大宋船隊,也都有自己的行規,自我約束,一向不會出什么事。
可是今日,李明詳的臉色實在不太好看了,當著這么多商賈、士紳的面,穿著一身醬色官服的他拍著桌子咆哮:,“殿下的命令就是這個意思,為了以免越人報復,不必顧及財物,全部撤走,先讓fù孺們上船,本鎮和諸位押后,這些財物,今日便是交給了越人,早晚有一日,咱們要十倍百倍地拿回來,性命都沒有了,還計較這個做什么?”李明詳是個脾氣急躁的人,不斷地拍著桌子,繼續道:,“西貢城的越軍有六千人,本鎮并非是畏敵…”
一個商賈道:,“總督轄區里,咱們漢人有五萬人,越人敢來,又怕他做什么?”
這些平素畏首畏尾的商人,這時候居然膽大包天,其實所謂的血性和膽子潛伏在任何人的心底,只是看有沒有激發而已,就比如這些商人,身家性命都在這轄區里,這么多貨物,怎么肯說放手就放手?為了掙取利潤,他們可以鋌而走險,現在要保護自己的財物,拼一拼又有何妨?
劉明祥火氣正旺,怒道:,“就為了保住你們的家財,要搭進去這么多性命?五萬人?哼哼,五萬人有什么用!”
,“總督大人,1卜人倒是有個主意,倒不如且先讓一部分船只先行載著fù孺回泉州去,將青壯留下,武器什么的轄區里都有,這里水手最多,都是好勇斗狠的,只要據守,怕他個什么?”
這個提議,劉明祥倒是不是不可以接受,從名聲上,他也不想灰溜溜地逃走,畢竟是從水師里出來的,如今又是總督,守土有責,灰溜溜地回去,難免遭人恥笑。他沉默了一下,道:,“要打,就不能亂哄哄的,所有人聽本鎮調度,總督轄區在,也可牽制一部分越軍,只是既然要守衛轄區,死人流血是肯定的,今日商議好了,到時有了死傷,諸位可不要腿軟。”
商賈們紛紛道:,“與轄區共存亡!”
劉明祥一拍桌子,狠狠地道:,“張貼文榜,迎越賊!”
送走了商賈,劉明祥立即手書一封書信叫人用快船送出去,又督促fù孺撤走的事宜,對西貢的月均不予理會。
曙光初現,遮云蔽日的船隊漫天航行,海鷗盤旋在桅桿上,發出陣陣鷗鳴,水師上千艦船兵分四路,朝著一個目標前進。
偶爾,會有幾個朝向泉州方向的商船與這龐大的艦隊相遇,商船先是驚懼,隨即看到南洋水師的旗幟,終于放大了膽子,與艦船擦身而過的時候,甲板上傳出一陣陣呼聲。
在海中已經航行了足足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對水兵的身心都是一種煎熬。越是如此,沈傲反倒下達命令,操練仍舊進行,除了必要的水手、舵手,水兵每日仍要在甲板上操練,不得歇息。
青銅膚色的水兵,暴曬在這烈日之下,迎著腥味的海風,行動已經有些麻木,可是這樣的操練,也讓他們在孤寂的同時,憋足了一口氣。正如一個精力無處發泄苒漢子,只要時機一到,他們就會成為洪水猛獸,撕碎一切。
沈傲手中拿著的,是快船送來的奏報,總督轄區那邊,居然自作主張,準備負隅頑抗,與轄區共存亡,沈傲雙眉一挑,略帶黝黑的皮膚露出一絲不悅之色,薄唇微微抿著,眼眸中帶著怒氣。
,“混賬!擅做主張,虧他劉明祥還是水師里出去的!”將奏報看完之后,沈傲將紙片撕成碎屑,忍不住大發牢sāo,戰爭迫在眉睫,總督轄區也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及早撤出倒也罷了,現在人還在大越,誰知道會發生什么。
楊過坐在沈傲臥艙的長椅上,道:,“殿下,劉明祥是武官,沖動一些也是難鬼…,
沈傲打斷他道:,“你不必為他求情,出了事,這干系就由他擔著。”沈傲停頓了一下,又道:,“要擔他也擔不起,楊指揮,現在距離占城還有多少時間,三天之內能夠抵達嗎?”
楊過屏息道:,“全速前進,大致可以到了。”
沈傲的眼中閃過一絲躍躍yù試:“那第四天曙光初露的時候,本王要在占城休整,吩咐下去,全力備戰!”沈傲的急躁其實可以理解,盡快拿下占城,整個大越國必然驚動,到時候誰會顧及得到總督轄區?只怕紛紛帶兵勤王才是當務之急,水師這邊進展得越是神速,總督轄區的漢人就越是安全。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幾上,道:,“越國人口出狂言,既然要以卵擊石,那本王就告訴他,什么叫萬乘之國伐千乘之國,一個月不能滅亡越國,本王自己脫了衣冠赴京去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