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天音再次出現,把溫樹林算出的兩千余條結果收好,突然咧著嘴巴對他笑了:“你還算老實!我一共來看過你三十四次,除了一次你在罵我之外,其他時候都在仔細計算,你算出的東西也都在其中,很好,很好。我真怕你胡亂寫些東西來糊弄我。”
溫樹林還以為事情總算完結了,生怕天音要殺人滅口,正琢磨著求饒,沒想到又被人家帶到了塞外長白山…
隨后的三十多年里,溫樹林不停的被天音帶到各處,每到一處就是算,隨便算,不停的算,每次逗留的時間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
溫樹林計算的地方,不是大山深處,就是海外孤島,又或者高原雪頂,那把火尾小劍就是他在長白山的時候無意中算出來的,不過天音根本就不感興趣,只是淡淡的笑著說:“你若喜歡,回頭去取了就是。”
有幾次他在算計的時候無意中惹到了當地的修士,可每到兇險時天音就會從天而降,那些在溫樹林看來兇猛無匹道法精深之人,連天音的一根小手指頭都扛不住就灰飛煙滅。天音為了讓他行事方便,不再和其他的修士起沖突,傳了個他一個隱蔽真元的法術,但是這個法術在隱蔽真元的同時,也會讓施術者易容。
溫樂陽這才明白,溫樹林的易容之術,是從天音那里學來的,怪不得天音懂得破解之道,還傳給了彩虹兄弟。
溫樹林地易容法術傳承自柳相,雖然算不上深奧但是無比實用,而且他后來還散掉了真元,就算是萇貍、錐子這些絕頂妖仙在面對面之下,也未必能發現溫樹林的真實身份。可是別看水鏡和尚的功法神通不怎么樣,但是搜神之術的確犀利,硬生生被他給找了出來!
無論山宗世宗,還是散修隱修,哪一門的功法都傳承了千萬年,說不定在什么地方就會有奇跡般的效果,的確不用小覷。
這時候貍皺著眉頭打斷了溫樹林:“你已經散掉真元,還能施展這個易容地法術?”
溫樹林畢恭畢敬地給眾人解釋:“這個法術頗有神奇地地方。施展地時候。會耗用真元。但是成形之后便與真元之力無關了。我散掉真元。易容之后地相貌也會改變。只不過我變回本來地模樣之后。就再也無法變成溫樹林了!”
一直沒怎么說話。仿佛已經平息了怒氣地溫四老爺突然開口了:“你已現身。決定不再隱藏。為什么還不撤去易容地法術。”
不料溫樹林卻嘆了口氣。對著四老爺哀求道:“這個面具帶地久了。自己都以為自己就是他。明知道現在沒用了…還是不敢卸下來啊…”
四老爺搖搖頭沒再糾纏這些小事。揮手示意讓他繼續向下說。
溫樹林知道天音常常回來監視自己。計算地時候更不敢怠慢。老老實實地把各種結果都記錄下來。一到日子就交給人家。
那二三十年里發生在溫順林和天音之間地事情都大同小異。簡單地說就是一個字:算!稍微復雜一點地總結就是五個字:到各處去算!
不耐煩聽溫樹林事無巨細地反復絮叨,又揮揮斷了他:“這些年,他帶你一共去了幾個地方?都是哪里?”
溫樹林伸出手指一個一個的數著:“鳴沙山月牙泉、西岳華山、中岳恒山、南海之外九百里地天星礁、東海嶗山、西域雪原、塞外長白、廣西十萬大山…還有…祁連山!”
說完,溫樹林又仔細的核對了一遍,這才用力的點點頭:“一共就這九個地方,再沒其他的了,錯不了!”
看著大伙都有些疑惑的眼神,溫樹林又邀功似的,趕忙挺起了胸膛:“開始地時候我還不太明白,可是后來我就有些懂了,柳相知道我的法術沒辦法直接算出他想要地東西,所以這才帶著我到各地游走,把能算的都算出來!”
他不解釋還好些,他一解釋溫樂陽更糊涂了。
溫樹林嘿嘿笑著,賣了一秒鐘地關子之后才繼續說:“我舉個例子,千萬年之后,咱們拓斜門人全部得道飛仙,除了咱們三家的所在地之外在世間沒留下一點線索,如果有人想要查出拓斜門宗地來歷那該怎么查?”說完,溫樹林笑意盈盈的望著溫樂陽,片刻之后,萇貍師祖把俏臉悄無聲息的湊到他跟前,淡淡的問:“你在問誰呢?”
溫樹林差點嚇得背過氣去,趕忙坐直了身體:“那自然是現到九頂山算他個天昏地暗事無巨細全都算出來,然后再去烏鴉嶺和苗疆算,最后把算出來的所有結果對照,選出那些相同的結果,然后在加以推敲…我這么說…你能明白不?”
溫樂陽覺得腦子挺亂,只是勉強聽懂了溫樹林的意思,一邊琢磨著一邊說:“這九個地方因為某件事聯系到了一起,而這件事又和柳相有著莫大的關聯,天音想要查出這件事,但是又沒有太好的辦法,所以只能用這個笨法子:帶你把這九個地方都算個底兒掉,然后篩選出同樣的結果,在根據這些結果推敲他要查的事情?”
所有人在聽過溫樂陽的繞口令之后,全都長出了一口氣,只有四個人根本沒去聽他說話。
囡囡小五和阿蛋看著大伙滿臉的納悶,一起咯咯的壞笑,時不時阿蛋還不死心的對著小五揮一揮手里的銀項圈。
慕慕和小易兩雙俏目片刻不離溫樂陽,溫樂陽的話在兩個漂亮女人耳中都變成了最動聽的聲音,至于他說的什么,誰都沒仔細去聽…
用三十多年地時間,算窮九個地方,直到溫樹林算最后一個地方:東海嶗山的時候,出了一次意外。當時天音和他約定的 ,可是三年之期已到,天音卻并沒有如約前來。溫頭,估計那時候真魂可能在壓制著天音的元神,所以沒能及時趕來。
那個時候溫樹林已經基本明白了天音的想法,這幾十年里,天音除了要他算術之外也從未為難過他,兩個人表面上相處的還不錯,溫樹林為了活命開始轉動念頭巴結天音,平時總是不停的算,不敢耽擱片刻,這次看上去有了些時間,開始整理以前計算地結果,從千萬條記載中甄選出相同、雷同或者看上去有關聯的事情。
聽他說到這里,貍、裹環和溫苗駱的一眾家長不約而同的冷笑了一聲。
溫樹林有些不解的抬起頭望向他們。
大伯溫吞海冷冷的說:“你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糊里糊涂的算下來,活命的機會倒還大一些!偏偏要自作聰明,想討好柳相,你要真發現了規律,找出了雷同之處,柳相定會殺你滅口,十足笨…”罵著半截,大伯突然閉上了嘴巴,他說的沒錯,可是溫樹林現在也完好無損的坐在他跟前,沒被天音滅口。
不過溫樹林地腦門上,還是滲出了冷汗,忙不迭的點頭連道好險,這個態度讓大伯感覺比較舒服。
在天音意外來晚的這期間,溫樹林得了一場重病,論修為的話,他不過是個不入流地散修,身體雖然比著一般人要強健的多,但是也不是絕對意義上地不用生病,恰巧被到此處游歷的鼎陽宮玉靈子救了下來,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就把發現的火尾小劍的下落告訴了玉靈子。
開始的時候玉靈子不信他,溫樹林就照著玉靈子的命數算出了一大堆‘三字經’,其中應驗了幾樣,玉靈子立刻把他奉若天神,巴巴地趕了回來。當時溫樹林已經開始校對結果,同時跟著這些結果繼續推算,進入了忘我兩忘的境界,直到三天后脫口呢喃‘大餅、破鑼、狗’。
玉靈子不明所以,只是牢牢記了下來,那時玉靈子還是個修為小成地英俊少年,又是溫樹林的救命恩人,老頭子不忍心害他,就用‘天機不可泄露’狠狠地嚇唬了他一番,不許他泄露出去。在后來禁不住玉靈子的糾纏,把自己已經選定地藏身之處:九頂山也泄露給了他。
這一段這些事情的經過,小兔妖不樂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探明,回報了他們這些拓斜門人。
說到這里,溫樹林也不等其他人發問,就無比自覺的回答:“在月牙泉、十萬大山的時候我不明白柳相想做什么,等到后來也就明白了,我自然也想著能有一條出路,有時會在計算的時候,加入了自己的數理,當然算出來的也是亂七八糟,不過在西域雪山、華山、祁連山推算的時候,先后都算出來了九頂山這個地名!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注定,不過既然推出了和我有關的去向,那我自然會去,是死是活還是掉腦袋還是…少鼻子,我都認了。”
天音足足遲到了一年多,才趕到華山,溫樹林立刻獻寶似的,把自己的工作成果告訴給了天音,天音呵呵一笑,不僅沒有殺他,反而問他想要什么報酬。
溫樹林是個實在人,當時就想著從此隱居深山也沒再說什么,居然就這么放了溫樹林,從那以后再也沒來找過他。
貍輕輕的點頭:“先不論天音想要調查什么,他用的這個辦法就麻煩到了極點,也難怪他留下了溫樹林的性命…”說到這里萇貍突然顯出了一絲頑皮的神色,閉上了嘴巴不肯再說下去了。
那次的事情之后,溫樹林再也不敢在世間行走了,按著給自己算出的歸途隱入九頂山,在隨后的十幾年里時刻注意著紅葉林,直到真正的溫樹林出事,他得以混進了坊子。
溫樹林幫柳相真魂算計了九個地方,最終得出‘大餅、破鑼、狗’這三個答案,當然不是每個地方能得出這三樣結果,而是相對重疊比較多,又最讓人捉摸不透的,就只有這三樣東西。
九個地方幾乎遍布東方,三樣東西莫名其妙。
溫樹林的事情大致說完了,萇貍很有些失望的輕嘆了一聲,呵氣如蘭之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低下頭,不忍心看她那副失落的心思,從臉上悄悄滑落到地面。
他們原本指望著,溫樹林能夠給出確定地答案,可是現在看來,這三樣東西到底是什么,還是模糊的根本無法看清楚,唯一能確定的也只是多出來了九個地方。
在找到溫樹林之前,無論是萇貍還是溫樂陽,都藏著個心思,盼著這位天算門的活神仙能算出拓斜的下落,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裹環強打著精神,給大伙分析:“這里還有個時間是對不上的,溫樹林和天音分開的時候,大抵總要在五十多年前,可是天音直到十年前,才委托世宗開始發力尋找,這其中有差不多四十多年地空白,天音早干什么去了?”
說完,裹環又想了一會,才又繼續強調自己的問題:“天音不殺這個老小子,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原因:以后還得要他繼續再算什么,可又不把他帶在身邊,而且一晾四十年…”
不等裹環說完,就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天音只是偶爾出來,平時大都藏在黑白島,那里你又不是沒去過,像溫樹林這點修為的人,根本就帶不進去!”說著,萇貍自己也蹙起眉心,輕輕的搖了搖頭:“就算不能把他帶在身邊,下個禁制困住溫樹林總不是什么難事,沒道理讓他找地方隱藏,四十年后再找…”
溫樹林看見大伙都滿臉惑,趕忙從一旁開口,把他和天音分手時的情形又仔細說了一遍,最后篤定的總結:“那時天音根本看不出來有傷或者有什么急事,就那么道骨仙風的說笑了幾句,就讓我走了!”
裹環硬邦邦的哼了一聲:“就算他重傷在身,憑著你能看得出來?”
倒是萇貍,干 的揮了揮手,打斷了大伙地沉思:“想來想去,也只魂遇到了什么敵人,一戰之下又引來了天音元神的反撲…”
溫樂陽領著慕慕小易和阿蛋一起吸溜了一口涼氣,帶著幾分驚訝:“除了你們幾個,還有誰能拖住天音的后腿?”
不耐煩的搖搖頭:“我怎么知道還有誰!天下那么大,真要在多出幾個絕頂高手也不稀奇!這件事光靠著猜根本沒個結果,又何必白費心思!”
其他人都點了點頭,唯獨溫樹林自作多情,試探著問:“您老人家地意思是…還要我再算一算?”
美目流轉,目光直接盯著溫樹林的耳朵,笑吟吟地問:“你算得出么?”
溫樹林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純粹是引火燒身,滿臉驚恐的后退了幾步:“不太好算…我得…得先抓住柳相才能開始算…”
要不是溫樂陽及時拉住萇貍的腕子,溫樹林的耳朵指定保不住了。
舉起自己的胳膊,看著溫樂陽指縫間露出的金手鐲,高高地挑起左眉,作出了一副惡狠狠的表情:“捏換了可要賠!”她望著溫樂陽地目光依舊充滿威脅,不過任誰都看出的,這種充滿挪揄、親切地態度不僅無害,反而比陽光還溫暖。
溫樂陽記得十三萬八千八這個數兒,趕忙撒手放開了她…
等著大伙都笑著放了些,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小易,輕輕地開口了:“倒是另外一件事,還要仔細想一想…柳相留著溫樹林,還要他算什么?是算另外的事情,還是繼續算什么大餅破鑼狗…”
小易話音未落,貍突然一驚一乍的歡呼了一聲,一把把小易拉到身旁,親昵的摟著她笑道:“還是這個丫頭最聰明!”說完,另一只手又拉過慕慕,認真的問她們:“以后你們兩個誰大誰小?”
小易和慕慕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萇貍這句毫無來由的話,騰的,兩張俏臉一起變成了紅蘋果,跺著腳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心里埋怨著自家這位師祖奶奶想起來什么就是什么,這都是哪跟哪啊。
駱家兩位老頭子和溫四老爺彼此怒目而視,誰也不肯讓自家丫頭吃虧。
大伯溫吞海趕緊打圓場,搓著手心兒嘿嘿的笑道:“都是親戚,不分大小,一樣大,一樣大!”
看看小易,又看看慕慕,極度空虛的嘆了口氣:“剛才看見小易聰明,想選她當大,現在瞅著慕慕也不錯…”又猶豫了片刻,最后才賭氣似的說:“我不管了!”
溫樂陽真想哭喪著臉對她說一句:奶奶,沒人讓你管這事啊!
三個年輕女人各有各的漂亮,湊在一起,把除了二娘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襯得好像牛頭馬面似的,萇貍攬住兩個漂亮女孩,費力的雙手,笑嘻嘻的對著其他人數到:“黑白島誅妖的九根天錐,分別是混沌、日、月、星、金、木、臭水、火、土!”
數完天錐之后,她又繼續數著當年溫樹林算過的九個地方:“祁連銷金;華山木靈…”說到這里的時候,萇貍自己突然咦了一聲,側著頭看玉刀:“裹環,你是山鬼石怪,怎么跑到木靈華山去修行了?”
裹環哼了一聲:“我修煉之時,天下哪還有土行旺盛的地方!再說我是石屬真身,只要有土的地方,修煉的效果也都差不多!”
點了點頭,這才繼續向下數去:“…雪頂天水,長白火旺,中岳聚土。這五個地方都曾經是五行至勝的所在!至于其他幾處…”
裹環接過了貍的話題:“觀日東海嶗,嶗山向日;鳴沙山月牙泉,映月沙洲;南海之外天星礁,嘿,那片礁石據說就是一副天星圖!至于十萬大山,洪荒時候便是無盡惡土,天罰不斷,直到世間陰陽定下萬萬年之后,天威才最后破了它的混沌!”
天音抓著溫樂陽,按照九枚天錐的行屬對應,一一對應著走了九個地方。
溫樂陽苦笑了一下:“這么看的話,柳相還是想要拔去九根天錐?”如果‘大餅破鑼狗’的秘密,是如何破解剩下的八枚天錐,對他們拓斜一脈的意義也就大了,柳相真身想要掙脫其他幾根錐子只是遲早的事情,就算溫家始終阻止著柳相得到了‘大餅破鑼狗’,也只是把大劫拖后些時日罷了。
溫樂陽之所以著力尋找‘大餅破鑼狗’,說到底還是希望其中的秘密能夠克制柳相。
不料小易卻搖搖頭:“你想砸碎一個碗,還犯得著去燒碗的窯口去轉轉嗎?”說完,小易覺得自己有些不給心上人面子,趕緊對著溫樂陽扮了個笑嘻嘻的鬼臉。
慕慕空有個小辣椒的外表、更糟蹋了當年‘母老虎’這個外號,表面上看著潑辣,實際遠如小易不諳世事的灑脫,自從破壞了‘規矩’,和溫樂陽見面之后,腦子就一直混沌著,一副聰明心思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想什么,更跟不上大伙的思路,就可憐巴巴的站在小易身邊。
打從在斬雁峰古洞的時候,萇貍因為講故事小易懂得捧哏,就偏心她,現在聽她說的聰明,二話不說直接從自己手上把鐲子摟下來塞給了小易,隨即看到慕慕都要哭了,她有有些不忍心,伸手一指溫大老爺:“你,準備十三萬八千八給慕慕!一會回村兒就給!”
溫大老爺身子一哆嗦,把沉甸甸的目光望向了溫樂陽…
溫樂陽現在發現,萇貍最厲害的本事不是功法,而是打岔!大伙摸不透柳相的意圖,一個比一個著急,說到底都是為了這位師祖奶奶,結果奶奶不急,還訛孫子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