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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忖得失童貫棄子 對于蔡攸被免職之后病倒,高俅并不以為意。蔡家如今已經處在風口浪尖,而蔡攸借病躲去事端,這也是很自然的事。
然而,在童貫帶來蔡攸吐血的消息之后,他的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難不成天子官家準備用這樣的手法了斷此事?
由于郭成這幾日犯了病,因此如果說以前童貫只是攬了殿帥府一半的職司之外,如今就幾乎是挑起了真正的重擔。
雖說殿前都指揮使之下還有副都指揮使,但同樣是一把年紀,和童貫的正當壯年自然沒法相比。
而童貫往日的人緣好就在這個時候發揮得淋漓盡致,做起事情來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聽命的,這也讓他極為得勁。
此時,他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打量著高俅的臉色,心中很是慶幸。要不是他這個人和尋常趨炎附勢的人不同,能夠透過表面看到本質,只怕要陪著蔡攸一起倒霉。
現如今蔡京致仕,蔡攸罷官,當初門庭赫赫的蔡家只剩下一個蔡卞。而且,以蔡卞的素日心性而言,不見得會在這個時候出馬拉蔡家父子一把。
倒是高俅不哼不哈的,這一次很可能要入政事堂為首相了!
尚書左仆射和尚書右仆射只不過一字之差,但真正的意味是,除了天子官家,高俅不會處于任何人的下面,這才是最最重要的。
只要能牢牢抓住趙佶的信任,高俅就能毫無掣肘地行事,而有了和趙佶那多年患難與共的交情,高俅不可能做不到這一點。
“高相公,不出數日,拜相的旨意大約就要下了。”他笑容可掬地欠欠身道,“我聽說政事堂三位執政相公會聯袂上書,較之往日任命他人的時候那種左右搪塞可是不一樣。
就連朝中其他大臣也在翹首希望相公出山。這等聲勢,嘖嘖,絕對是眾望所歸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盡管高俅知道童貫這番話中有不少奉承的成分,臉上仍然露出了笑容:“好你個道夫,這顆定心丸讓我吃下去,敢情是人都要飄起來了。
這政事堂的位子若是那么好坐,以往進進出出的人就不會這么多了。總而言之。此番我承了你不少情,又勞你給我找了個好女婿,光是一個謝字只怕還不夠呢。”
聽高俅這么說,童貫頓時笑得連眼睛也瞇縫了起來,一幅眉開眼笑地樣子,連連謙遜不止。一番場面話過后,想起王黼的事情,他便拐彎抹角地道:“蔡居安如果聰明。
這件事情很可能就這么不了了之地算了。不過,為了殺一儆百,圣上少不得還要嚴查一陣子,所以說,以往趨附蔡居安的那幫子人估計會一個個落馬。這其中別人也就罷了。
倒是有一個人,我想向高相公討個情…”他說著便有些躊躇,畢竟,先頭反手把王黼賣了的人。可就是他自己。
高俅起初還沒覺得什么,聽到討情兩個字,心中便覺得有些奇怪。童貫這個人的心性他是了解的,若沒有足夠的好處與利益,絕對不會花什么力氣幫別人。
而蔡攸一倒,其黨羽必定如鳥獸散,劉正夫貶官,幾個御史受到牽連。蔡薿也病得半死不活,其他人還有誰是童貫值得下死力去保的?
王黼!
他地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一個名字,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好嘛,如今梁師成那個家伙死了,王黼和梁師成那段父子緣分自然斷了,也不會再有什么恩府先生。
但是,王黼怎么就和童貫拉上了關系?梁師成是宦官,童貫也是宦官出身。雖說還不到呼風喚雨的地步。好歹是御前的一個紅人,要是真讓這兩個家伙的關系發展下去。
到時候,指不定王黼還是能夠像歷史上那樣扶搖直入政事堂,創造一個升官的神話。
不行,當初他沒法阻止蔡京是因為自己根基不夠,而蔡京羽翼豐滿黨羽眾多,他奈何不了他,所以只能與其井水不犯河水平安度過了這么多年,可即便如此,到頭來還是難免決裂這條路。
如今王黼還未成氣候,若不能趁著這個時候盡早收拾了,以后還怎么下手?
“道夫,如果我沒有猜錯,你說的可是王黼王將明?”
一句話出口,見童貫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高俅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站起身來,緩緩在室內踱了兩步,許久方才在中央停了下來。
“道夫,你不是外人,我不妨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
蔡居安的黨羽我并沒有興趣動手,圣上之所以掃除了劉正夫等人,不過是因為他們先前地誣告,至于其他趨炎附勢的人,歷朝歷代這樣的貨色從來都不少,所以只要圣上沒有表示,我是不會把他們放在心上的。
“但是,王黼例外!”
童貫原本心中松了一口氣,可高俅略頓了一頓后,突然拋出了這樣一句話,他登時愣住了,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平素高俅從來都是很給他面子,這時節偏偏這么說,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使勁咽了一口唾沫,這才沉聲問道:“相公難道是對王將明有成見?”
“成見算不上,但是,道夫你應當知道王黼這個人的經歷,怎么會為他求情?”不待童貫有所反應,高俅便細數王黼履歷,“此人于崇寧四年中了進士,調相州司理參軍,編修九域圖志,為何伯通之子何志同所喜,向乃父薦之為校書郎。
之后蔡居安得勢,他又棄何附蔡,得蔡居安所薦為符寶郎、左司諫。如今蔡居安也因罪得譴,他又找上了你,試問這樣一個首鼠兩端地人,如何值得信任?”
童貫是武臣,自然不可能像高俅這樣把一個人的履歷記得這么清楚,但他卻不得不承認,高俅所說確實有道理,王黼確實不算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但是,這畢竟是第一個投靠自己的文官,而且王黼甚至在私底下以父親之禮待他,這令他很是心動。只不過,翌日自己倘若有難,此人當真不會棄自己而去轉投他人?
見童貫面有所動,高俅知道這話有了效用,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童貫自己也不是真正地好人,問題是,如今他只能是矮子里頭拔高的。
殿帥府的權力在趙佶即位之后已經漸漸抵達了頂峰,因此,殿前都指揮使這個位子就變得很重要了。
姚麟和王恩相繼去世,郭成只怕也撐不了幾年。
而劉仲武安撫河西,種師道坐鎮河北,高永年待罪之身還在西寧州,姚家由于出了一個駙馬,姚雄姚古兄弟都要避嫌,不可能出任殿前都指揮使。
而原先那些京畿河北禁軍世家出身的軍官,個個連戰場都沒有上過,讓他們當殿前都指揮使更不行。
那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韓世忠只有二十出頭,功勞雖說不小,但由于小兵出身,如果沒有機緣,只怕等二十年也未必能夠到這個位置。
姚平仲一個駙馬,要想成為殿前都指揮使也同樣是困難重重。
說來說去就是沒人合適,所以說,童貫這個人他竟是不得不用。
“道夫,你我也算相識多年,你的心思我清楚得很,不就是因為那些文官對你的出身頗有微詞么?你在西北征戰這么多年,就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也未必能有你地功勛,那些只知道在安全的地方說三道四的家伙,理會他們做什么!”
童貫沒料到高俅會這樣戳穿自己的心事,先是感到一陣懊惱,待聽到最后那句話時,不由霍地站了起來。
大宋一直有用內侍作為監軍的習慣,而這些監軍不乏在沙場上戰功赫赫的,然而,由于出身這一條,不少人的晚景都凄涼得很,文官的攻擊,武臣地漠視,迫使他們要找一條出路異常困難。
他童貫之所以一門心思往上爬,正是因為心里頭那一絲恐慌作怪。而高俅此言完全在指責那些躲在安全地方地迂腐文官,無疑是為他出了一口氣。
“相公…”
“道夫,君子相交自當坦坦蕩蕩,我就和你直說,王黼這個人一定留不得,居然想到將圖獻給圣上邀寵,這樣的人若是留在圣上身邊,遲早會是一個大禍害。
你若是真地希望,我到時可以給你找兩個優秀的兒郎作為義子,也好遂了你的心愿。”
越是宦官就越是希望子嗣興旺,這也是歷史上那些有名的太監個個都是義子成群的原因。所以,高俅的這個承諾頓時讓童貫眉開眼笑。
“多謝相公提醒,若非如此,只怕我要被人誆騙了去。王黼確實心術不正,要如何處置相公自個決定就是,我決不再多嘴!”
“哈哈哈,道夫果然是深明大義!”
高俅大笑著送上了一頂高帽子,心中一片輕松。他可不是那種自詡清正的愚昧書生,宦官又怎么樣,只要能用得好壓得住,一樣能夠發揮用場。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童貫靠的完全是皇帝的寵信,那些軍功不過是輔助而已。他可不會像蔡京那樣過河拆橋,有這樣一個官面上的眼線,很多事情要做起來就輕松多了。
區區幾句好話和順水人情,他干嘛一定要吝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