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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已經信了蕭芷因的話,可是,蔡攸卻不好因此露怯,更不能將這樣一件事拿出去求教,便一邊點頭,一邊在心中詳細計議。
種師道那里他是不用在奢望可以轉圜了,畢竟,因果已經鑄成,他既拉不下面子,也不想放過這個不識時務的家伙。
然而,在武臣中尋找可以信賴的人,這對于他來說不免難了一點。他雖說不想做衙內,但是,蔡府大衙內這個身份在不少人眼中卻是根深蒂固的。
他這一次出來是喬裝打扮,又有無數人打掩護,因此自然沒有引起什么動靜。
悄無聲息回到家中,又聽說蔡京叫了老三在書房商議事情,他愈發沒興致過去,自顧自地招了一個侍妾睡了。
就在朝中上下因為亂七八糟的事情而顯得波瀾四起的時候,從西北傳來的一個消息讓大宋君臣心頭大振。
劉仲武率軍攻下涼州甘州,斬首兩千余級,大敗甘肅軍司兵馬兩萬。由于先前烏合之眾的羌兵在攻城的時候尚不忘你爭我奪,所以被夏軍趁勢打敗,而劉仲武就趁著這個空檔大軍壓上,連得涼州甘州,而剩下的肅州瓜州沙州,也在唾手可得之間。
盡管事先知道西征肯定會告捷,但是,真的聽到這樣一個消息,趙佶仍然是心中大喜,立刻下旨褒獎。
劉仲武由于統軍有功,進兩級,知涼州,麾下其他將士各進一級。命劉仲武可自行按照情勢決定是否再次進擊,同時亦下旨西寧州準備糧草等物補給。
然而,一個好消息的背后卻緊跟著兩個壞消息——僅僅是兩日之后,便有消息傳來,熙帥王厚病故,河帥折可適病故!
這是事先不少人已經料到的,但是,這個消息真的證實的時候,卻有不少人唏噓不已。
尤其是和兩人年齡相當的老將,更是為此事而郁郁寡歡。由于兩人都不在京城,因此,趙佶惟有下旨派人前去治喪吊唁,又命禮部草擬謐號,又召見了在京城的幾位老將一一慰問,賜了不少上好的藥材,而遠在代州的種師道也同在恩賞之列。
就在一好兩壞三個消息傳開地時候。身處福寧殿的趙佶又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王恩病重!
半月前王恩突然發病,他還特意派了醫官前去診治,誰料到今天竟然聽到這樣一番斷言,這位昔日名將已經時日無多了。
對于趙佶來說,接連數天之內三個昔日名將都到了人生末路,他心里自然煩悶得緊。
而由于王恩乃是殿帥,他在思量再三之后,便下令侍衛班直做好準備,隨即換上便服直奔王府。
自從得知王恩病重,將巷的王府門前便始終絡繹不絕滿是前來探視的人群。
這些人大多數是昔日王恩用過的軍官。還有的則是殿前司同僚。起先王敏中還和哥哥一起敷衍一下。
到后來王恩病勢愈加沉重,兩人也就不再顧什么禮數,幾乎是整日整日地守在王恩病榻前。
這一日。王恩昏昏沉沉醒來,好容易用了一點粥,他便瞧見王敏中在旁邊滿臉憂色,不由嘆了一口氣。
名將暮年最是令人扼腕,即使昔日馳騁沙場縱橫不敗,亦難逃這一日。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只求馬革囊尸,而不愿意老死病榻,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了。
“敏中…”
“爺爺!”王敏中如今只慶幸自己沒有貿然跟著姚平仲前去河北,否則此時縱使后悔也來不及了,
“大夫說了。讓你多休息…”
“大夫說的不作數!”王恩硬撐著坐了起來,免不了又覺得五臟六腑一陣難受。
好容易坐直了,他方才苦笑一聲,
“以前上馬下馬都沒有這么困難,想不到如今連床都下不了!敏中,我當年不讓你入軍職,便是因為知道驍將暮年地悲哀。早知如此,還不如早日把你送過去,否則這一守孝。你的前程…
“爺爺!”王敏中猛地打斷了王恩的話,斬釘截鐵地道,
“爺爺別說這樣的話,只要爺爺病情一好,孫兒再請命前去從軍也不遲。”
“你和你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孝順,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王恩眼睛一瞪,正想再說些什么,外面突然急急忙忙沖進來一個仆人,
“老爺,外頭有客人…”雖說知道那些前來探望的人都是好意,但是王敏中依舊感到一陣不耐煩,聞言霍地站了起來,不容置疑地道:“該來探望的都已經探望了,大夫說爺爺要靜養,大哥在熬藥,我這里也離不開,你先去回絕了。就說我和大哥拜謝好意,過幾日爺爺病勢稍好之后,我和大哥一定前去登門謝罪!”王恩聽得連連搖頭,但也知道孫子是為自己好。
然而,那仆人非但沒有轉身離去,而且還露出了呆愣的神情。還不等王敏中發火,外面便響起了一個爽朗的笑聲。
“王卿家真是好福氣,一大一小兩個孫子全都如此孝順!”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王恩本能地想要翻身下床,誰知用了老半天的力亦無法挪動半分,一時間急得滿頭大汗。
總算他還記得起輕重,連忙喝道:“敏中,你還不趕緊迎接圣上!”王敏中聞聲大驚,直到一個身穿寶藍長衣地人走了進來,赫然是當今天子趙佶,這才醒悟過來,連忙跪下行禮,然而膝蓋還沒落地就被人拉了起來。
他不安地抬起頭,只見大哥王敏健站在趙佶身后,同樣是滿臉地局促。
趙佶走近病榻,硬是將想要起身的王恩按了下去:“朕只是來看看你,你這般模樣反倒成了朕的不是。好好養病,朕還等著你病好了,繼續執掌殿前司呢!”大宋武將向來都以忠心耿耿著稱,而王恩作為如今武將中地第一號人物,同樣亦是如此。
他掙扎著坐直了身體,深深低頭道:“臣但有一息尚存,一定竭力報效圣上盛情。只是這陋室之中實在不成體統,還是請圣上盡快回宮…”
“這是什么話?”趙佶不滿地一板臉,臉上很有些著惱。而此時,旁邊的閑雜人等并王敏健王敏中兄弟,同時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了趙佶王恩君臣兩人。
隨口安撫了王恩幾句,趙佶便沉思了起來,良久,他方才開口問道:“王恩,當年你出任殿帥是蔡元長的舉薦,而在此之后,你并未因私情而害了公務,這一點朕很贊許。而你和高伯章之間亦是相處和諧,所以朕想問你,你認為如今朝堂上的這場風波是怎么回事?”王恩雖說是殿帥,在京城中的地位亦是舉足輕重,但是,他一向恪守武將的本分,很少參與文官之中的相互傾詐,所以殿帥安安穩穩當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人向他潑過什么臟水。
他和姚麟不一樣,姚家是一個大家族,而他卻只有兩個孫子,將來讓他們按部就班地走入官場也就行了,他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野心。
可是,現如今天子官家把這樣一個難題丟在了他這個將死之人面前,他該怎么辦?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方才字斟句酌地道:“圣上拿這些來詢問臣一介武夫,只怕是臣不能給圣上什么建議。蔡相公舉薦了臣出任殿帥,乃是為了公心;高相公屢次奉圣命探望微臣,也不是出于私情。臣對他們都只是公事上的交情,就事論事,臣以為圣上用他們并無錯處,而若是他們失和,同樣并非國家之福。臣以為,圣上還是應該查查后面煽風點火的人,盡快讓高相公重新出山。如此朝堂靖寧,方才能夠圖謀天下之事。”趙佶對王恩提起這件事,并非真地要這位以武勇見長的殿帥給自己出什么主意,而是心中煩悶。
此時聽王恩如此一席話,他非但不覺得這是和稀泥,反而覺得王恩一片公心。
畢竟,在人氣息奄奄的時候,還說出這樣一通不偏不倚的話,實在是很難得了。
“王卿家,你的心思朕明白了,你放心,朕自然會處理好此事。”趙佶頓了一頓,突然好似自言自語地道,
“說起來蔡元長也已經快到了致仕的時候,這一場風波著實好沒來由。”王恩心中一緊,不想在這個危險的話題上再作糾纏,連忙接口道:“臣還有一件事要請求圣上。臣那兩個孫兒,敏健雖然讀書,但資質平平,只怕科舉也是無望的,臣只希望他蔭補一個官職,太太平平過完一生就好。至于敏中自幼好強,臣希望圣上能夠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效力軍前,臣哪怕是死了…”
“王卿家用不著處處把一個死字掛在嘴邊,你不過剛剛年滿六十,怎可如此頹喪?”趙佶當即打斷了王恩的話,隨后似安慰似承諾地道,
“朕一定會厚待你地孫兒,至于你,好好養病,什么都不用多想。”然而,就在趙佶造訪王府三日之后,王恩因病薨逝,年六十二,贈開府儀同三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