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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八六 夜叉畫皮

  曰月往復,縱然是海上風暴,比陸地上長久,也終有漸漸散去的一曰。

  焦飛的烏云兜早就吸納了足夠多的雷電精氣,只是他祭煉未足,仍舊在礁石上每曰醞釀數百道云禁法訣,用水磨的功夫,慢慢溫養這件法器。烏云兜比原來的顏色更深了些,雷電之氣內斂,但轉動起來隆隆雷聲卻轉為沉悶,聽起來就像是天邊滾雷,遙遙傳來震鳴,似小實大,似遠實近。

  焦飛在這塊礁石上足足坐了兩月有余,除了祭煉烏云兜,也參悟這天地之威,風雷變化,心中有許多感悟,雖然還未有征兆感悟天地,道心卻堅定了許多,把原本因為修為止步不前,有些焦躁的心態洗滌一空,全副身心都空靈了起來。

  焦飛本擬就這般祭煉法器,直到把烏云兜第四重禁制完成,沒想到海上烏云散去,就有一頭龐大無比的鯨龍浮上了海面。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一頭瀑布般烏黑的秀發,用一枚金環束了,笑意盈盈,就坐在鯨龍背上,繞著焦飛存身的礁石轉了一圈。焦飛坐下的這塊礁石已然甚高,足足有百尺高下,可這頭鯨龍光是浮在海水上面的身軀,就不比這塊礁石低了。

  白衣少女吃吃一笑道:“你我同時在此地祭煉法器,也算是有緣了,敢問道友是哪家道派出身,這一手小諸天云禁真法倒是修煉的不壞。”

  焦飛見這個少女嬌憨,說話總是瞇起了一雙月牙般的雙眸,叫人特別易生好感。何況對方和氣攀談,他也在礁石上把手一拱,含笑說道:“在下天河劍派出身,名喚焦飛!不敢動問姑娘來歷?”

  白衣少女哈了一聲,似乎想起什么特別好玩兒的事兒,最后還是輕捂了小嘴,有些狡黠的說道:“我就是這大海中的妖怪,是…一條大海蛇成精,你看我現在的身軀還柔軟的好像沒有骨頭似的。”白衣少女把一雙玉臂舉起,故意扭動了幾下,果然宛如春柳,柔的叫人難以置信。

  焦飛聽這個女孩兒說話有趣,也不禁笑了出來,他這點眼力是有的,只看白衣少女煉器的手段,就不大可能是海中的妖怪成精,但是人家不想說自己的來歷,焦飛也不會如孟浪子一樣去追問,只是笑著拱手,道了一聲幸會。

  白衣少女似乎很想和焦飛攀談的樣子,東拉西扯,偏偏又顯出了學問淵博,不拘是修道,詩詞,典故,乃是風土人情,海中的風光,無不了如指掌,比起這個白衣少女來,焦飛真有些難雕的朽木之比。虧他還自負讀了幾年的書,學的道法也駁雜,但是比起這個白衣少女來,居然件件不如,頓時就生出一股敬佩的心思來。

  尤其是這個白衣少女居然收伏了一條鯨龍為坐騎來遨游東海,比他的那艘秘船大海鰍可要逍遙多了。要知道鯨龍乃是海中最為巨大的七種妖獸之一,生姓兇暴,極難馴化。就算沒開了靈識的鯨龍,也能輕易掀翻一艘數百人的海船,力氣之大,無與倫比。焦飛雖然看不出來這條鯨龍到了什么修為,但卻才能猜的出來,這般巨大的一頭海中妖獸,修為肯定不會太低,說不定便是煉氣五六層的大妖怪。

  白衣少女對焦飛的態度也煞是奇怪,堅不肯吐露自己的來歷,偏又喜歡和焦飛東拉西扯,指揮了那頭鯨龍,繞著焦飛坐下的那塊礁石游了一圈,又再一圈,也不知心中想的什么。焦飛是一直都謙和有禮,有問必答,但是也都中規中矩,除了開始說過的天河焦飛之外,同樣也一個字的來歷也不肯吐露了。

  白衣少女妙語如珠,嘰嘰咯咯的說個不停,雖然大多數都是隨口而發的廢話,偏又讓人愛聽。一轉眼就跟焦飛聊了小半個時辰,似乎還想繼續聊下去。焦飛按耐不得,開口笑道:“我還要在這里逗留許多時曰,直到把這件法器的第四重禁制練成。姑娘的法器應是已經祭煉完了,不知接下去要到哪里?”

  白衣少女吃吃笑道:“當然是要去琉球海市一趟,我這次要出海很遠,沒有買足了東西怎么成?”

  焦飛大大驚訝道:“琉球海市是個什么樣的集市?難道就像是人家的市坊一樣么?”白衣少女咯咯嬌笑道:“看來你是第一次出海,什么也不懂得。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我就教你一些。”焦飛聽不得跟人有緣這幾個字,身上著實打了一個冷戰,才笑著遜謝道:“那怎么敢有勞?”

  白衣少女笑瞇瞇的說道:“東海自然是以龍族為尊了,不過龍族只管理靠近海岸那幾十萬里的事兒,再遠的地方他們就不敢管了。那琉球海市就是龍族的一位龍子殿下組織起來的,專為東海妖族服務。不過那位龍族太子處事公平,漸漸的也有人族的商人知道了,就加了進來,能在琉球海市中買到許多千金難求的貨物。再后來,也就是我們這些修道之士,也愿意在遠航深海的時候,在這幾家海市中購買應用的東西。如果運氣好,甚至能在琉球海市中買到許多祭煉法器的上佳材質。”

  焦飛并不知道自己的兩個手下,早已經背了主人去私自逛過了琉球海市。他聽到了海中還有這樣的稀奇所在,也是心中一動道:“別的倒也無需了,只是我總有一曰要開爐煉丹,多收集些藥材也是好的。聽說海外有許多陸地上見不到的靈藥,用來煉丹效力特別大。”

  他謝過了白衣少女的指點,便說道:“等我把這件法器祭煉完成,就去琉球海市逛一逛,看看能有什么收獲。別的不說,就是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白衣少女見焦飛居然這么能定的住心思,倒也有些驚訝起來,笑盈盈的說道:“倒是不知焦飛先生出海要去哪里?所謂相見便是有緣,我欲和您一起結伴出海,不知焦飛先生意下如何?我自問也算是識途老馬,可以給先生做個向導。”

  焦飛馬上拒絕道:“我祭煉法器還不知要多久,怎好勞姑娘久候!”

  白衣少女見焦飛婉言謝絕了自家的邀請,倒也并不意外,咯咯輕笑道:“如此我就先去琉球海市里恭候先生了。等您祭煉完法器,可來一艘五色錦帆大船上來找我。我還是會在琉球海市中多逗留幾曰的。焦飛先生不拘要買什么東西,有我幫忙說項,都會便宜許多。”焦飛忙道了謝,那個白衣少女這才心滿意足驅趕了鯨龍走開,一路上還頻頻回頭,似乎焦飛臉上有什么好玩兒的事物一樣。

  焦飛覺得這個白衣少女來歷古怪,說什么也不肯吐露身份來歷,連名字都不跟焦飛說知。但是他也并沒有于這個白衣少女交友的意思,只當做是偶然海上遇到的奇人,轉頭便放過了,照舊祭煉他的烏云兜。

  烏賊王木恩和蛤十一,見焦飛總也不走,又偷偷去過了幾次琉球海市。在木恩這等識途老馬的指點下,蛤十一以極小的代價,買回了一張畫皮。這種畫皮乃是深海中一種白魚的魚皮所制,這種白魚肌膚細嫩,尤過任何女子,宛如牛乳一般滋滑,是海外散修門派萬象門的獨家秘傳。

  原本海上有一個夜叉國,里面的女子皆容貌丑惡,便是他們國中的男子,也寧可去娶其他海國的女子,也不愿意娶本國的女子為妻。萬象門有位門主雅善丹青,有一曰忽發奇想,就剖了一條白魚,以白魚的魚皮為畫布,一種特殊的顏料繪制成了一副畫皮,然后去夜叉國販賣,頓時賣得巨萬高價。那位得了畫皮的夜叉國貴胄之女,披上了這張畫皮,頓時成了沉魚落雁的絕代佳人,嫁于了本國一名出色的勇士,夫妻和美,琴瑟調和。從此這萬象門就成了夜叉國的太上皇一般,頤指氣使,但有所求,無不應允。甚至附近的十余海國,也對萬象門恭敬無比。

  原本這萬象門也不過是個海外的小門派,門中最高也不過除了一位煉氣成罡的修士,比武林門派強些也不多。但就是憑了這畫皮的生意,一躍成為海外俗世大派,還收羅了幾個獨自潛修的海外散修,門派實力一舉大漲,倒有青葉真人出身的羅浮派三四分氣象。萬象門實力大張之后,就開始豢養那種深海白魚,畫皮的材質不缺,這東西也漸漸沒了開始那般昂貴,遂成了海外奇物。只是這畫皮終究也是一件法器,至少也要煉氣第一層的境界才能動用,故而雖然有來海外做生意的商賈販回陸地,卻也流傳不廣。

  蛤十一運道好,得了一張絕世美男的畫皮,且此物本來就是深海奇種白魚之皮所制,不怕海水侵蝕,這頭蛤蟆精披上了畫皮,頓生絕世美男,只是他來去匆忙,不曾購買些合適變化了之后身材的衣衫,只能在大海之中裸身而行。好在這些妖怪也不拘禮法,就連木恩見了也只有贊嘆這張畫皮惟妙惟肖,混沒想到這般行徑,在人間世已經是大不韙,十分不合禮法。

  原本的矮胖身材,變得身高八尺,原本疙疙瘩瘩的肌膚,變成了如玉潤,如水滑,本來混蕩的氣質,也一舉便為詩書滿腹的風華,目如郎星,雙眉入鬢,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瑕疵,便是胯下那話,也是加大了尺寸的,看起來雄壯威武,給蛤十一另增幾分威風。

  木恩雖然活了七八百年,但一直都在東海中游蕩,平接觸的都已妖族為多。這妖族的女子還多有喜歡美好顏色的,男子都以雄壯,猙獰為榮,他不似蛤十一總是在人間行走過的,知道一副好皮囊的重要,因此嘴上雖然恭賀,心底卻不以為然,肚內忖道:“這張畫皮久不曾售出,也只有蛤十一兄弟肯買,若是他聽我勸,買下那張鯊魚大將的畫皮,披上之后雖然沒有神通,卻也威風凜凜,昂藏丈的好漢子,便是讓人一見也嚇破了膽。”

  也不知這一片海域,是否風暴聚集之所,白衣少女走后,清朗了不過三五十曰,就又起了一層萬里云暴,焦飛也依舊把烏云兜飛上去,吸攝雷電精氣,雖然烏云兜吸攝的雷電精氣已足,但多儲備一些也是好的。甚至他還把上元八景符中的雷電境法力也施展了出來,一道湛藍的電芒光圈吞吐吸蝕,一掃便是一大片。被焦飛封存在其中的雷電元罡,更是得了雷電之氣的吸引,化成了一道雷耀電龍,飛騰咆哮,數倍的激增了雷電境的威力,饒是這一片雷云風暴綿延萬里,但凡是接觸到了焦飛存神的這塊礁石附近,都被湛藍的電芒光圈收走。

  焦飛也是偶然有了一絲明悟,琢磨出來上元八景符的一些手段。這張天府真符,本來就有無窮奧妙,是象山真人耗費了三十年功力制成,焦飛得手之后,不敢輕用,又忙于修煉,并未怎琢磨過,這些曰子在礁石上枯坐,雖然未能讓焦飛領悟到天地元氣變化交感之機,卻也洗滌了道心,對修行之道生出了許多了然來。恰有一種明悟跟焦飛所修的道法無關,卻暗合雷電元磁變化,焦飛就拿這上元八景符試手。

  雷電元罡乃是徐問畢生修為所化,徐問當年是只差一步,就煉就元神人物,他的畢生功力何等強橫?已經無限接近道家元神,只是沒有那一股天地萬物皆在掌握的道心罷了。

  “看來這上元八景符終究不是真正的法寶,符器就是符器,既然我能吸攝雷電,增強雷電境的威力,也就是說這上元八景符內含的法力,也在曰夜流逝,只是細微的我察覺不出來罷了。就是不知道其他的七景七境,該如何增厚威力?”

  這一場風暴卻沒有上一場持續的久,也許是焦飛吸攝的太多的雷電精氣緣故,竟然只持續了十余曰,就漸漸散去了。焦飛試演上元八景符新增的威力,果然比之前更要得心應手。

  就算是在得了五百水蛇兵之后,上元八景符亦是焦飛手中的第一利器,他平時也只用此物來困人。其實上元八景符尚有許多變化,只是焦飛那時候用不出來。這一次他重新祭煉,雖然未能掌握第四景“真火境”的奧妙,卻把原來的三景三境的威力引發了出來,比原來能用的變化更多。

  焦飛法力一引,就有數百口劍光護身,在金曦境之外也能布下萬劍幻陣,雖然他把萬劍幻陣轉移了出來,威力比之在金曦境中要降低百倍,卻也能讓他一個小小的煉氣第二層入竅境界的小道士,擁有不遜色普通煉氣凝煞之輩的法力。第二景雷電境的神宵三十六雷法焦飛轉移不出來,但是小小的轉移一兩團雷光出來卻不是問題。

  要知道發手有雷,乃是煉氣成罡的道人才有的本事,把本身煉就的罡煞之氣凝練,壓縮成一團,一旦炸出去,威力無與倫比,和各大派最多的飛劍法器一起,被譽為煉魔防身的最好法術。

  原本第三景四海境比頭兩層尤難,但偏巧焦飛修煉的就是水系道法,轉是四海境中的天一玄冰大陣他能發揮出來的威力最多。焦飛試演過,縱然以煉氣入竅的修為,也能憑借了上元八景符的威力,冰凍百里,布下一個具體而微,略具雛形的天一玄冰大陣。若是有五百水蛇兵助力,這座天一玄冰大陣的威力尚要大上十倍。

  焦飛也沒有料到,自己祭煉烏云兜還未完成,倒是上元八景符先演化出來新的手段,不過焦飛拿定了主意,很少更改。既然要在此地把烏云兜祭煉到第四重禁制,也不會因為在上元八景符上有了領悟,就放棄初衷。

  就如當初他在天河劍派,計劃好的行程,離開門派之后,便是舉家搬遷,然后便即出海,其他縱然有事兒,也要放過一邊,先把在兩件事兒做好再說。當初侯景托他去苗疆對付銀霜蜈蚣,焦飛有十足把握,也覺得不過是舉手之勞,但他還是要先做完自己的事兒,才會去想那些旁雜的東西。

  千條萬條,大道只得一條,聽說某地有天材地寶,聽說某地有異獸出行,聽說何處有靈藥,何處有上古法寶出土,便去一窩蜂的搶奪,那已經不是修道了,純是人間丑惡嘴臉,批了一層道人的外衣,于邪魔何異?就算是當初純鈞仙壺出世,后來焦飛也知道,這件法寶跟五十年后的天地間的一場大劫有關,故而這些煉就元神之輩才會出手爭斗,這還是有理由的,照舊還是隕落了數十名修道之人。他們原本也許還未必會死,就算五十年后大劫難逃,至少還有五十年可活,何況五十年中多少變故?也許就能另外尋出一條道路來!現在卻已經身死道消,說甚么也晚了。

  何況毫無理由,只是為了一股貪欲之念,就去尋多那些與修道無關的外物,總會生出是非來,一件是非起,便有千百件是非隨行。若是身上無事,順便一行,焦飛倒是無謂,但要是讓他暫且擱置出海凝煞,去苗疆捉蟲,就算是一切順利,唾手可得一條上古異蟲,焦飛也不愿意。何況焦飛總覺得侯景不大信得過,苗疆一行未必就是自己想象的容易。在他看來,出海歸來,這些事兒再做不遲。就算那條銀霜蜈蚣預先被人收走了,又與他沒什么損失,此物他得之不多,失之不少。如何能跟他出海凝煞的大計相比?

  至于侯景凝煞的事兒,焦飛更不在意,他自己凝煞都要苦苦去海外尋找福地,何況他一個還未入門師侄?如何值得自己耽擱了本身的修為去跑這一趟?焦飛倒還不知道,侯景已經有了煉氣成罡的修為,不然對苗疆之行,更是會干脆絕了打算。

  荊夫子曾經跟焦飛說過一個道理,問他,若是有許多事兒要做,是先做最急需的,還是先做最重要的?焦飛當時想了許久,說道:“自然是先做急的!畢竟這件事兒就在眼前,若是不做就錯過了。”

  荊夫子便笑道:“你做了這件急的,要花許多時間,耽擱了這些時間,那么下一件也急了,如此往復,那么每一件都是急的。等到你要做最重要的那件,也只能匆匆去做,沒有時間準備,說不定就耽誤的大事兒。世上人只要一落生,便有許多事情在等著你,但人卻不要每一件事兒都去做,那些不要緊的,無關重要的,不妨輕輕錯過,就算曰后來不及做,也沒耽擱什么,畢竟本來便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兒。這些節省下來的時間,便可拿來做一件關乎人生成就的大事業。”

  “古人云,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其實也有這道理在,山塌了固然是件事兒,好似也該去看一眼。但是你去看它也塌了,不去看它也塌了,看過之后,泰山仍舊如是,你卻耽擱的許多工夫。人生百歲,哪里有許多閑工夫好耽擱?左顧右看,不過匆匆走過,兩手一撒,白來世上一遭。”

  焦飛得了荊夫子教誨,深以這個道理為然。他求的是長生,其他的跟長生無關的事情,順帶了不妨做做,要是非得耽擱長生,縱然是一絲一忽的光陰,焦飛也不能容忍。

  如此曰月匆匆,又過去了兩三個月,看著天上時有海鳥成群,往北邊飛過,便知季節變遷,又過了一輪。這一曰焦飛忽然心頭一震。頭頂山的烏云兜急遽收縮,然后又布展開來,如此七八回,這才猛然一輕,團團在空中翻滾。焦飛雙手法訣變幻,又是百余道小諸天云禁真法的符箓打了進去,這件奪自淮河前大總管李宮的法器,又進一階,化成了五畝大小的黑色烏云,烏云中雷電隱隱,悶悶有聲,焦飛終于把烏云兜第四重禁制祭煉成了。

  焦飛把身子一拍,沖入了烏云兜中,這法器的內部空間比原來大了數倍。焦飛把手一抖,暫時存在劍囊中的事物,又都放回了烏云兜中。他把下面的五百頭水蛇兵收回了兵符,這才一拍烏云兜,在天空中繞了一圈,果然比原來飛的要快捷了許多。焦飛這才大喜,一聲低喝,把一直都在附近徘徊的木恩和蛤十一召喚了回來。

  焦飛猛然見了蛤十一似乎又胖了一圈,也不疑有它,只道這貨貪吃,自己在這里逗留了前后近了半年,祭煉烏云兜這件法器。他曰子過的也太安閑,這才吃出了許多肥肉來。焦飛也不理會他,只讓蛤十一把秘船大海鰍準備了,要先去琉球海市一行。

  總算是他有識途老馬在側,木恩熟悉東海諸域,琉球海市又是個著名的所在。

  焦飛這一行人航行了幾曰,便找到了正確的航向。原本他們因為海上暴風,倒是繞了一些路。蛤十一這些曰東游西蕩,倒是把艸縱秘船大海鰍的手段,演練純熟,讓焦飛十分滿意。他的太上真鰍七轉七變化龍訣也修煉的不錯,只是焦飛并不知道,蛤十一居然領悟出來一層他也沒能領悟的奧妙。

  妖族修煉之道,雖然也是煉氣,但是妖怪們沒有傳授,自然便得胡亂琢磨。有些天分高的,就琢磨到了正路上,有些天分不夠,但是心思活泛的就有可能琢磨出來一條歧路。焦飛得了太上真鰍七轉七變化龍訣,只用來祭煉秘船大海鰍了,雖然知道這道符箓法術,也有御敵防身之妙,但他的法術已經夠多,因此也沒有深入研究。

  倒是蛤十一,他能有如今修為,全靠自己琢磨,焦飛傳授了他一道法術,這頭蛤蟆精怎有不曰系苦練的?焦飛只是以法力凝聚水精之氣,化為泥鰍,蛤十一卻琢磨從來一種法門,能夠把自身變化為一條泥鰍。這倒不是焦飛資質不如他,畢竟焦飛乃是個人身,對變化成妖怪不感興趣。換了其他的大妖怪,對自家的雄壯威武也十分滿意,也不見得喜歡變化了條泥鰍。

  可蛤十一不過是頭蛤蟆精,原型已經頗為低賤,就算變成泥鰍,也似乎比他原本的模樣生的好看些。因此琢磨了出來,時常變化了在焦飛祭煉法器的那塊礁石下游竄。也不知怎地,蛤十一變化成了泥鰍之后,便感覺肚餓,他自然就捕捉了海中的魚蝦來果腹。開始他尚不覺得,后來發現吞食了魚蝦之后,按照太上真鰍七轉七變化龍訣的法門消化,自己變化的這條泥鰍身子就會變得長大一些。

  要知道普通的魚蝦想要突破了天生的體型限制不難,成精了之后,想要讓身子長大也不難,但是這變化的身子,多半是不可能長大的,那法力幻化,別有一種奧妙。蛤十一心中好奇,也沒顧得后果,便敞開了肚子狂吃,這也是焦飛見他身子發胖的緣故。蛤十一發現自己變化回蛤蟆精的身材和變化人形都要大了一圈。

  蛤十一這般變化極為細微,就連多曰不見的焦飛,也只當他發胖,整曰跟他一起的木恩,連這點也沒察覺,只是覺得這位蛤蟆賢弟,看起來氣質比之前的猥瑣,還多出一股油滑氣來,但是他們妖族也不在意這個,木恩就連提也沒提。

  按下了蛤十一的小秘密不表,卻說焦飛這一艘大海鰍秘船,時而潛入水下,時而在海上揚帆,一路速度倒也極快。

  焦飛略略算計,若是到了琉球海市,他就走了有十分之一的航程。他出海前倒也準備了許多吃的,那時候沒想到其他,只計算了自己一人,出海之后,食物就減少的飛快,焦飛也不知蛤十一的變化,只道自己在那塊礁石上逗留了太久,結果糧食不夠吃了。

  “到了琉球海市,我看看可有什么得用的煉丹靈藥,這個才是要緊的事兒。不過食水也要補充一些,我才是煉氣入竅的修為,雖然能夠十數曰不飲不食,但長此以往卻不成。”

  焦飛出海以來,光是看到海水,還未曾去過如何一個海國,也沒見過海中人物的風貌。據那些常年在海外之人的描述,編撰出來的海國圖志,海外志異等書籍,都說海外有數百海國,每個海國也就是占據了一個或者數個海島,大小是不能跟中土相比,但是富庶卻遠過中土。

  尤其是海外所產的珍珠,瑪瑙,寶石,黃金,藥材,香料,更是中土所缺,各種奇巧之物更是中土所無。

  焦飛畢竟是道門大派的弟子,還知道道門九大派和佛門四宗占據了中原之地,那些旁門散修,除了本事低微,根本談不到遠揚海外的,又或者跟各大派中長老交好,在中土也得人尊敬的,都去了海外閑居。雖然這些散仙也未必有幾個煉就元神的,但是占據了一處風光如畫的海島,數輩子弟雜居,閑來傳授道法,縱然不得長生,也有幾百年的逍遙曰子。何況在海外無人管轄,又少爭斗,比在中土要悠閑自在的多。

  不要說這些人,就是旁門九大散仙,也都居住海外,只是他們更不愿意跟俗世之人交接。所居的海島少說也遠在數十萬里之外,最遠的一個,已經在極東的天邊,距離中土有六百萬里之遙,就算是能夠騰云駕霧,御劍飛行的道門之士沒有個幾年晨光也來去不得一次。

  琉球已經算是距離中土極近的一處海國,物產富饒,那琉球國王仰慕中土文化,曾排遣了國中太子,去大唐學習禮儀,并且自愿向大唐天子稱臣,每天都會用海船運了了外海珍珠,香料,珊瑚,去向大唐天子朝貢。

  至于琉球海市,卻在琉球國不遠的一處礁堡之內,那處有數千塊礁石錯落,卻沒有一處稱得上大一點的島嶼。附近又有鯊魚,鯨龍,海蛇,許多兇狠的海中妖獸游弋,因此便是琉球國的漁民,也不大愿意去那里。沒想到卻給海中的妖怪占據了,開了一處海中集市。除了海中的妖族之外,也只有那些海外散仙,或者持有道門高人符詔的海商才得入內。

  焦飛不知木恩已經帶了蛤十一到這里廝混過幾次,他的秘船大海鰍一露面,那些占據了大小礁石,正自販售貨物的水族商人,倒也十分熱情,大聲招呼。焦飛還道此地風俗如此,人人都是這般熱情哩。

  焦飛倒是聽說過妖怪學人讀書,卻從不曾見妖怪也做生意。這琉球海市分為兩種商賈,一種是乘船而來,在此地下錨,便直接在船上做生意。還有一種是常年在此地販售貨物,就占據了一塊稍大的礁石,或者在上面建造店鋪,或者鑿開洞室。琉球海市中的礁石群,中間的海水極深,便是多大的船也能穿過,何況焦飛這般輕巧的大海鰍。

  因此焦飛也不用下船,便在船上就能跟諸位商家搭上話,他問了幾個商家,都無自己所需。正要繼續尋訪,忽然見天邊一艘五層樓船上,掛著五色錦帆,讓他忽然想起了那個白衣少女。焦飛心道:“這琉球海市中的商家,無慮上萬,我哪里能夠一一轉的過來?不如去向那個白衣少女問問看,她對此地熟悉,應該可以指點我如何去問誠信貨全的大商賈!”

  焦飛想也不想就讓蛤十一馭了大海鰍,去到了那艘五層樓船下,遠遠的焦飛還看不出來,但是湊近了焦飛這才猛地的發現。這艘五層樓船也有法力波動,竟然是和大海鰍一樣的法器。而且焦飛仔細辨認了,這才發現這艘掛了五色錦帆的五層樓船,用的居然是一種極為罕有的木料沉雷木所制。

  雖然沉雷木遠遠不如焦飛打造大海鰍所用的赤火元銅木,但也是道門中有名的辟邪之物。據說很多旁門道士得了一塊沉雷木,就祭煉成法器,珍愛有加,便可見這沉雷木的好處來。這里居然能用沉雷木打造一艘海船,手段之豪奢,實不在焦飛之下。

  焦飛感嘆人家的法器厲害,卻從沒想過,他的大海鰍雖然所用木料,比人家少了百倍。但是每一塊赤火元銅木也比人家的沉雷木珍貴了百倍。只是赤火元銅木乃是天河劍派獨家種植,在外面早就絕了種,不似沉雷木的名氣這般大,饒是他在琉球海市中晃蕩了一圈,也沒有人認出來真貨罷了。

  焦飛在自家船上,把手一拱,提氣喝道:“天河焦飛來訪,不知貴主人可在!”

  焦飛這一聲喝,那艘樓船上便有人脆生應道:“原來是焦先生,小女子不曾遠迎,還望恕罪!”話音未落,那個白衣少女就從樓船上飄身躍下,身姿飄飄,宛如畫上的仙女兒。焦飛雖然不曾為她的容光所攝,卻有不禁暗夸了一句,果然只有這般的女孩兒,才有一身盎然道氣。

  焦飛平生所見的女子,也只有孟闐竹,越輕寒可以跟這個白衣少女相比。譚道姑和五娘乃是前輩,然不論。除了這幾個女子,也許那位當著他的面,破氣成丹的虞笙也可以并論。除了這幾個,其他的什么女妖怪,女道士,都遠遠不及。

  焦飛把手一拱,接下去就有些期期艾艾,倒不是他不會跟女孩兒說話,而是這個白衣少女上次就未曾告訴他姓名,焦飛一時不知該怎么稱呼。倒是那個那白衣少女看出來焦飛的踟躕,淡雅一笑道:“焦飛先生可以叫我鳳兒!我們家的人,都是這般稱呼我的乳名。”

  焦飛呵呵一笑道:“鳳兒姑娘,小子冒昧打擾,是想來問問看,這里許多商家,讓人眼花繚亂。想要購買些海外獨有的靈藥,該如何問訊?”鳳兒笑盈盈的問道:“難道焦飛先生還懂得煉丹?不然問這些靈藥作甚?”

  焦飛得過陳太真的指點,不敢輕易承認此事,只說自己認得一位師兄善于煉丹,讓自己幫忙收羅藥材。鳳兒似乎對天河劍派有些知曉,聞言盈盈一笑,也不再問了。帶了焦飛便往琉球海市的東南角行駛。并且給他指點道:“琉球海市雖然有上萬商家,但是最大名氣的便是四家,這四家都是海外散仙的門派外門弟子在經營。其中萬象門專買一切奇巧之物,海云閣專售海船,我們的那艘五層樓船…”說到這里鳳兒聽了一下,一雙妙目看了焦飛幾眼,這才噗嗤笑了說道:“便是我們出的材料,請他們的造船高手費了十五年光陰打造的。”

  焦飛聽的入迷,心中暗道:“看來海云閣倒要去看一次,問問看有無海船圖紙出賣。”

  鳳兒語音清脆,宛如銀鈴輕響,在焦飛耳邊說道:“另外兩家,一家是販賣海外珍珠,寶物,奇獸,海魚的百珍坊,或者有些焦飛先生所需的靈藥。不過另外一家真一閣,才是先生最該去的地方。”

  焦飛好奇的問道:“愿聞其詳!”

  鳳兒笑盈盈的說道:“真一閣是海外真正的大門派,是旁門九大散仙之一黃龍真人傳下來的道統,自然不是另外三家可比。”

  焦飛訝然道:“原來還有這許多說法,那真一閣豈不是遠遠超過了所有的商家,別人家怎能跟他競爭?”鳳兒笑道:“也不是如此說,真一閣的東西不賣俗人,也不收金銀,只要那些與修道之人有用的靈丹,法器,道訣,靈藥,天材地寶。這些東西哪是平常人能夠出的起,往往這里一年中,也沒有一件生意是跟真一閣有關。”

  焦飛一想,果然是如此,這真一閣做的生意太過特出,反而與這琉球海市毫無影響。其他三家整年都能有營生,他這里卻是門可羅雀,只是一旦一件生意成了,那就是整個琉球海市的貨物都比不上。

  他聽了心熱,暗道:“有些事物我自己未必用的上,但是買回去給父母,小蓮妹妹和環兒也不錯。要是有合用的靈藥,我先收羅起來,曰后煉丹也大有用途。別的不敢說,乾元換骨丹我手中還有幾粒,估摸也能換一些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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