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二層樓的小院已經建成了幾十年,經歷了幾十年的風吹雨打,顯得有些破舊,甚至外墻的顏色都變得有些暗淡了。()
和二層樓的外表一樣,樓里面也略顯得有些簡樸,整個大廳里只擺著一組老式的木質沙發,桌子也是木制的,還有幾把年代已久的椅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原本白色的墻壁,經不起時間的腐蝕,變得有些灰暗。
和那些富豪別墅墻壁上掛著的名貴字畫不同,大廳的墻壁上掛的是一些人物的畫像,其中為首的便是主席,其次還有總理及朱元帥等人。
那些畫像似乎也有些年代了,顯得有些破舊,不過擦得一塵不染。
相比一樓的大廳而言,二樓的書房也是一樣的簡樸,整個書房除了幾個擺滿書籍的書架之外,便只有一張書桌和一把藤木制作的椅子,可以仰躺的那種。
這樣寒酸、簡樸的居住環境,在這個物質橫流的年代,實屬罕見,而若是讓人知道,那個撐起陳家一片天的老人,就住在這樣一棟破舊的二層小樓里,恐怕會驚掉一地的眼珠。
事實上,不管是陳家的后代,還是燕京軍區的大佬都不止一次提議要對陳老太爺所住的房子進行整修,甚至還提議拆了重修,不過都被陳老太爺拒絕了。
用老人的話說:我是主席的警衛員,我不能住得比主席還好,否則我心里不踏實,今后也沒臉下去向他報道!
然而…盡管這棟二層小樓可以堪稱首長住處最為簡樸的一棟,可同樣是燕京乃至整個中國最難踏進的一棟二層小樓。
在陳家,能夠踏進這棟二層樓的人,除了陳家當代家主,陳帆的大爺爺陳建國之外,只有陳戰和陳帆了。
陳戰能夠踏入,是因為陳老太爺有時會去找他聊天,至于…陳帆,雖然有這個資格,可是他從未踏進過這棟二層小樓一次。
至于…陳家之外,能夠踏進這棟二層小樓的人,屈指可數!
明媚的陽光,透過二樓書房的窗戶玻璃射了進去,陽光照在那些書架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書架上面的書大多都是老舊的,全部都翻閱過,而且不止一遍。
書架雖然也有些老舊,不過卻擦得一塵不染。
一頭白發的陳老太爺靜靜地仰躺在那把古樸的藤木椅子上,身前的桌子上擺著一把年代已久的手槍,此時的他,滿臉回憶地望著天花板,身子一動不動。
恍惚中,他看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恍惚中,他看到了新中國成立那一天,舉國同慶的一幕。
恍惚中,他看到了那個自己敬仰的首長…回憶。()
這是一個老人在回憶自己的人生。
也是一個老軍人在回憶那戰火紛飛的年代。
還有那些已經逝去的戰友!
酸甜苦辣,一切皆有。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表情在不斷地變化,時而笑,時而惱怒,時而眼眶發熱,時而沉默不語。
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和老一代革命先驅為了保衛國家而奮血浴戰,滿懷希望的革命軍人。
也不是那個靠著那股老革命家的大氣魄、大智慧讓陳家一步一步崛起的陳閻王。
他,只是一個老人,一個垂暮的老人。
僅此而已!
吧嗒!吧嗒!
忽然,原本安靜的走廊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或許是腳步聲太過輕微,或許是陳老太爺完全沉浸在了回憶之中,他并沒有察覺到,依然望著天花板。
隨后,腳步聲戛然而止,房門被人輕輕叩響。
突如其來的響聲,令得陳老太爺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早已發白的眉毛頓時皺起,聲音嘶啞而低沉道:“進來!”
嘎吱!
房門應聲而開,警衛員出現在了門口,表情緊張到了極點!
因為他知道,這個時間點,屬于老首長的回憶時間,任何人都不能打擾!
但是他同樣也知道,那個成天被老首長念叨的年輕人回來的消息必須匯報,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這也是他為什么之前對陳戰道謝的原因。
“說吧,什么事?”看到警衛員一臉膽戰心寒的模樣,陳老太爺并沒有發火,只是皺眉問著,語氣中隱約流露出了一絲不滿。
察覺到那絲不滿,警衛員只覺得渾身汗毛乍起,身子一動也不敢動,連忙匯報道:“報告首長,陳帆回來了。”
“誰?”陳老太爺瞳孔陡然放大,聲音略微顫抖。
警衛員第一時間答道:“您天天念叨的重孫,陳帆。”
“小帆?小帆回來了??”再次聽到警衛員的話,陳老太爺先是一怔,隨后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他在外面嗎?快讓他進來!!”
說話間,陳老太爺連忙起身,結果因為太過激動導致岔氣,沒有起來不說,咳嗽不止。
警衛員見狀,連忙跑到陳老太爺身后,輕輕地給陳老太爺拍著后背。
“咳…咳…”
連續咳了幾聲,陳老太爺清晰地感覺到喉嚨處傳來一股血腥的味道,不過他并沒有在意,而是將那口帶著血腥味道的吐沫咽回了肚子里。
“老首長,您不要激動。”警衛員并不知道這一切,而是飛快地說道:“他不在門外。”
“扶…扶我起來。”連續咳嗽了一會,陳老太爺的臉色有些發白,呼吸也有些濃重,不過依然要掙扎著起來。
警衛員雖然擔心,卻不敢違背陳老太爺的命令,連忙將陳老太爺扶起,并且將拐杖遞到了陳老太爺的手中。
約莫一分鐘后,陳老太爺在警衛員的攙扶下來到了小院門口,看到陳戰,連忙問道:“小戰啊,小帆他人呢?”
“爺爺,他在軍區門口呢。”陳戰上前扶住陳老太爺,恭敬地回答道。
“門口,胡鬧!”陳老太爺一聽,頓時火了:“莫非是門口那幾個不長眼的新兵蛋子攔住他,不讓他回家?小李子他是怎么帶的兵,居然連我老陳家的人也敢攔,我看他這個司令員是當到頭了!”
霸道,護短!
這是陳老太爺老了以后最大的特點。
眼看陳老太爺發火,警衛員一臉無語的表情,他可是很清楚,自己這位老首長若是真的動怒,恐怕事情就不妙了。
而陳戰則是哭笑不得。
“爺爺,這不怪他們的,畢竟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閑雜人等不能入內的。”陳戰試圖解釋。
“啪!”
然而…不等陳戰把話說完,陳老太爺直接給了陳戰一巴掌:“我把你這個混賬東西,什么叫閑雜人等?我老陳家的人是閑雜人等??”
“爺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門口那些新兵壓根就沒見過咱們家帆兒啊,他們也是按規矩辦事。”陳戰挨了一巴掌,卻也沒有絲毫不滿,而是繼續微笑著解釋。
“似乎…是這么個理。”陳老太爺若有所思,隨后搖了搖頭:“不對!我管他什么規矩不規矩,敢攔我家小帆,就是跟我這把老骨頭過不去,小李子他要不給我個交代,我跟他沒完!”
“爺爺,這事咱先放下。”陳戰苦笑道:“亞玲說要和我去門口接帆兒。您在小樓里等著,我們接了帆兒直接來您這。”
“胡鬧!”陳老太爺氣得臉蛋煞白:“憑啥只允許你們當父母的能接,我這個當太爺爺的就不能接了?”
“…”陳戰無言以對。
“小柱子,去,把車開出來,我要去接我家小帆。”陳老太爺沒有再跟陳戰廢話,直接給警衛員下達命令。
一分鐘后,一輛老式的加長紅旗轎車緩緩從軍區大院最里面那棟二層小樓門口啟動,駛向了軍區大門。
一路上,凡是看到那輛加長紅旗轎車的人,無論軍銜大小,紛紛站直身子敬禮,表情肅穆,目光崇敬。
同時…還帶著一絲疑惑。
所有人都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大事,可以讓那輛許多年未曾動用的轎車駛出。
與此同時,負責軍區大院安全的那些暗哨,紛紛傳達消息,安排人手負責跟上那輛加長紅旗不說,并且將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傳達軍區一把手,也就是陳老太爺口中的小李子…大約十分鐘后,在陳帆和蘇珊的等待中,那輛老式的加長紅旗緩緩地駛向了軍區大門口。
門口,那些站崗的士兵,看到遠處駛來的汽車,均是將身子挺得筆直,如同一桿槍一般,目光崇敬到了極點。
很快的,在那幾名士兵的迎接中,汽車停下,陳老太爺的警衛員率先跳下車,拉開后排的車門。
與此同時,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陳戰也跟著下車,沖陳帆喊道:“帆兒,還不帶姍姍過來!”
認出那輛汽車是陳老太爺專車的陳帆,聽到陳戰的話,面色復雜,卻沒有立刻挪動腳步,而一旁的蘇珊則是緊張地握住了陳帆的手。
隨后,孫亞玲被陳戰抱下了汽車,放在了輪椅上。
陽光下,孫亞玲眼圈泛紅,一動不動地盯著陳帆。
“媽!”
看到那一頭白發的婦人,陳帆心中一震,下意識地要拉著蘇珊上前。
“哼,你個小兔崽子,見到老頭子我的車,壓根不理睬,這會看見你媽下車,你知道過來了?”就在陳帆要上前的時候,白發蒼蒼的陳老太爺在警衛員的攙扶下走下汽車,拄著拐棍,板著臉罵道。
話雖然這樣說,可是老人眸子里閃爍著無法掩飾的激動!
耳畔響起老人埋怨的話語,眸子里呈現出老人單薄的身體,陳帆就像是被施用了魔法一般,牢牢地站在了原地。
在他的記憶中,那個老人無論任何什么時候都會精神抖擻地挺直自己的脊梁!
可是…這一刻,那個老人彎下了自己的脊梁,拄著拐棍的右手也是微微地哆嗦著,仿佛風中的燭光,隨時都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