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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二 內幕

一百三十二內幕  孟聚不放心地追問:“那,慕容兄你與葉家的婚約怎么辦?還有慕容兄你將來的婚事?”

  慕容毅緩緩搖頭:“迦南去了,婚約自然也就取消了,家里也會幫我另覓名門閨秀吧?但不管將來我娶的是誰,也不過是履行我為慕容家嫡系長子的義務而已。今生今世,我真正愛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迦南。我想,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了。”

  孟聚默然。看慕容毅的悲戚,孟聚便知道他說的該是真心話。聽到對方坦承對葉迦南的愛意,他并不覺得厭惡。相反,他倒是很為這皇族公子的深情而微微感動。

  對于葉迦南,自己何嘗不是這樣呢?大家是同病之人啊!

  “孟兄,”慕容毅誠懇地說:“你武藝高強,人品心性都很好,不浮躁,也不驕傲,為人真誠,對朝廷忠誠,對朋友義氣——說實在的,這次我到東平來,最大收獲就是認識了你。”

  “啊!”孟聚下意識地謙虛道:“慕容兄過獎了。。。”

  突然,他聽出慕容毅的意思,脫口叫出:“慕容兄,難道——你是準備要離開東平了?”

  “是的。迦南已經去世了,我再留在這邊也沒意思了。家里面已經有了安排,通知我近期回去,這次過來,就是專門要跟孟兄你辭別的。”

  聽到這個消息,孟聚覺得有點突然,又有點感傷。

  王柱逃亡失蹤了,柳空琴也回了洛京,慕容毅再這么一走,自己身邊,跟葉迦南有聯系的人又少了一個。他感覺,自己離葉迦南的世界,那是越來越遠了。

  自從葉迦南死后,自己那熟悉的世界,已在慢慢地崩潰了。

  “如此,我就預祝慕容兄今后鵬程萬里,一帆風順了。”

  “謝謝。不過,孟兄,關于將來,你可有什么打算嗎?”

  又來了!

  孟聚心里慘叫一聲,這幾天來,這種句式的開頭,他已是第三次聽到了。元義康這樣跟他問過,葉劍心也這樣問過,倘若不是挨揍了,易先生估計也要這樣問他的——葉迦南一死,自己突然就變成了一塊香餑餑,四面八方都有人沖過來想咬自己。

  好在經得多了,回答這個問題孟聚也很有經驗了:“我沒什么打算。一個六品督察而已,也就混吃等死的貨吧,能有什么打算呢?”

  慕容毅專注地凝視著孟聚,目光十分犀利:“孟兄,你這種想法可就不對了!你生來雄才,生當此世,自當一展胸中抱負,成就一番不凡功業,這樣才對得起迦南對你的期待啊!”

  孟聚自嘲地笑笑:“我算什么雄才。也就是葉鎮督賞識我罷了,換新鎮督來,且看他如何安置我吧!”

  “孟兄,我聽說,當初你為了幫迦南復仇,曾沖入魔族軍中,如此豪邁壯舉——難道,現在你可是要放棄了嗎?”

  孟聚肅然道:“鎮督大仇,在下時刻不敢稍忘!申屠絕賊子作惡多端,無論追到天涯海角,我都決計不會放過他!”

  慕容毅搖頭:“我們要對付的,不止是申屠絕!若沒有拓跋雄的縱容,申屠絕,區區一個五品旅帥,他敢向迦南下手嗎?這次迦南的意外被害,雖然表面上看來是申屠絕出手,但暗地里,肯定有拓跋雄背后的指使——而且,即使是拓跋雄,也未必是真正的幕后指使啊!”

  孟聚一驚,問:“慕容兄何意?難道除了拓跋雄以外,還有別的人在背后搗鬼?”

  慕容毅瞇著眼睛望著遠方的紅日,他臉上的神色有點詭異,慢慢地說:“我與迦南的婚約,慕容家與葉家的聯姻,看來觸動了一些人啊!有些人,他們是很不愿意慕容與葉家聯系緊密的。雖然說拓跋雄與皇家不和,但他這么干,皇家應該是很樂意看到的。”

  看著孟聚迷惑的神情,慕容毅解釋說:“孟兄,你看朝廷的處置就該明白。拓跋雄手下部將害死了葉家獨女,無論如何拓跋雄都免不掉責任的。但現在你看,朝廷的飭令一份接一份來,看樣子是嚴厲得不得了,但奇怪了,始終是雷聲大雨點小,事情都過去一個月了,朝廷到現在都沒將六鎮大將軍撤職,甚至連減爵都沒有!

  葉迦南消失了,葉家與慕容家聯姻的橋梁也就斷了,有人表面上裝著很生氣,其實是很高興的。”

  聽明白慕容毅的意思,孟聚周身汗毛直豎,他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來看過問題。

  “慕容兄,難道,景穆陛下身邊有小人?”

  “小人?哼哼這件事,葉公爺心里應該也有數吧?他知道朝廷是不可能真正幫他討回這個公道的,他只有自己動手,殺幾個拓跋雄的走狗來出氣——但他也只能這樣了!雖然明知拓跋雄才是真正的元兇,但只要皇帝還是姓拓跋的,公爺也對他無可奈何。”

  慕容毅嘴角浮現冷笑。他緩慢地說:“開創大魏朝功業的,乃我慕容先祖。但自神瑞之變起,拓跋氏就一直占據了大魏正統,迄今已有七十六年了。如今,大魏朝內憂外患,天災不斷,民變頻起,外不能卻強敵,內不能撫黎民,連葉家這樣三百年一直忠心耿耿支持大魏朝的支柱也被逼得離心離德。。。鵲巢鳩占,得位不正,這是天意,也是氣數!

  孟兄,在朝廷里,不少有識之士已看到了大魏朝的危機,他們知道,問題的根源在哪里,準備以果斷行動來匡復朝政,讓大魏朝回歸到正道上!現在,他們需要同伴的支持,需要一些有熱情也有力量的同伴——”

  慕容毅說得很意味深長:“譬如,象孟兄你這樣文武雙全的人。”

  孟聚聽得冷汗直冒,慕容毅的說的雖然含糊,已經近乎赤裸裸的謀逆了。他不敢答話,只是含含糊糊嗯嗯幾聲,聽起來象同意,其實卻是什么也沒說。

  慕容毅倒也理解孟聚:一般人乍聽到這么大逆不道的話,不當場嚇得尿褲子已經很不錯了。他也不想把孟聚逼得太緊,微笑道:“孟兄,你是鎮督生前最信任的部下,在東平這么多人中,我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

  迦南已去了,北疆的這片地上,拓跋雄一手遮天,你將來的日子,怕是不會怎么好過。將來,倘若有什么為難的事,你不妨來信跟我說一聲,家父是洛京金吾衛大將軍,朝中也認識不少朋友,他出面的話,拓跋雄多少也顧忌幾分——記住,孟兄,我欠你一條性命,倘若到時真有什么危急,一定要告訴我。

  當然,孟兄大才,倘若有意想加入我們慕容家的話,那是我們慕容家大幸了,敝門上下必將倒靴以迎。別的不敢說,禁軍的一個副旅帥,我們還是能為孟兄安排的。”

  孟聚哼哼哈哈幾句,這幾天招攬他的人太多,他的胃口也被吊得高了。看看人家葉家,成仙的誘惑都拿出來了,還有元義康,人家起碼也是拿出一個旅帥來——慕容毅口氣忒大,但說來說去不過是一個副旅帥,虧他拿得出手!

  孟聚正想婉拒,但突然意識過來:這個副旅帥不比其他,那是金吾衛的副旅帥!歷來的規矩,洛京的官要比邊軍的官要高上兩級,金吾衛一個副旅帥,若放到地方去,做都將或者鎮將都可以了!

  為了招攬自己,慕容家還真是下了血本啊!

  他倒是有點奇怪,慕容家與拓跋家的關系如此緊張,怎么慕容破還能就任洛京金吾衛大將軍的職務呢?那是洛京的禁軍,拓跋皇室再傻,也不至于讓這么關鍵的一支部隊掌握在對頭手中吧?

  他委婉地將心中疑惑問了,慕容毅解釋說:“洛京的金吾衛只是負責洛京京畿的治安和防務,而皇城的防務是交給羽林軍負責,他們才是真正的‘禁軍’——這其中還有一些奧妙,現在還不方便向孟兄你透露。將來你真的加入了我們慕容家時,那時就盡說無妨了。”

  孟聚也是隨口問問而已,聽到那么嚴重,嚇得立即噤聲:開什么玩笑,禁軍的副旅帥很爽,衣錦還鄉的風光也不錯,但這樣就要卷入慕容家與拓跋家的爭斗中,那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慕容家政變一旦失敗,以慕容家和拓跋家三百多年的淵源,慕容毅和他老爹或許還能撿條命守墓去,自己這些參合的小弟那可只有滅九族的份——自己是南唐臥底的事暴露了,說不定東陵衛看自己有利用價值還能饒自己活命,但若是參合了這件事,那絕對是有死無生。

  看著孟聚沒有立即表態,慕容毅倒也沒怪他。孟聚為葉迦南復仇敢殺到魔族軍陣里去,絕不是膽小怕死的人,不過這種宮廷政爭委實也太大,把這個平民出身的督察嚇壞了。

  知道孟聚對葉迦南忠誠又重情義,慕容毅對孟聚也存了幾分愛鳥及屋的好感,很欣賞他。他也不擔心孟聚會去告密——這種事,在邊塞聽來是駭人聽聞,但在洛京,這已是公開的秘密了,甚至連當今陛下拓跋晃都心里有數。慕容與拓跋兩家的并立,已經持續了三百年了,兩個皇室家族既對立又扶持,一同維持著大魏朝政局的微弱平衡。

  在拓跋家執政的這七十多年里,慕容家想搞復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雖然都沒能成功,但得勝的拓跋家也不敢下重手,最后還是兩家妥協了事——再怎么說,慕容家都是開國皇帝的后裔,在軍中和朝中都是根深蒂固,拓跋晃要想徹底清除,那根本不可能,除非他敢將整個大魏朝廷徹底顛覆打一場全面內戰。

  說完要說的話,慕容毅告辭了,孟聚客氣地送他出到陵署大門,臨別時,慕容毅一再叮囑孟聚,將來有為難的事,一定要來找他。

  孟聚客氣地說:“那是一定要麻煩的。”心中卻是下定了決心:打死也不去找他!

  看著英俊而熱情的慕容毅告辭離去,想著他此去定然一飛沖天,自己與他地位懸殊,大概從此再無相見之日,孟聚有些惋惜,又覺得隱隱輕松——明明是傷感的別離,不知為何,他的心頭竟是充滿了喜悅感。

  慕容毅真的不知道葉迦南已復活。不清楚葉劍心為何要對他隱瞞,但葉家這個態度,明顯是不打算把婚約繼續下去了!

  想到這點,孟聚頓時精神大振,心中歡喜,他腳下生風,一路哼著歌走了回來。

  見到劉真還在家門口坐著等自己,孟聚喜滋滋地沖他嚷道:“劉胖子,是豬拱請我們吃喝嗎?走,吃他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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