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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 潰敗

一百一十潰敗  現在,申屠絕的那三個營已成為了全場矚目的焦點。因為黑風旅的遲緩,魏軍的兩翼毫無遮掩地凸了出去,防備薄弱的側翼直接地暴露在魔族軍面前。

  因為擔心被胡人兵馬攻打側后,各個方陣都不敢再進,各營指揮官迷惑不解,他們不斷地向后打出旗號詢問,或者直接派出聯絡兵前往黑風旅處打探詢問。

  魏軍如虹的攻勢突然停下,在崩潰邊緣徘徊的魔族軍硬生生地緩過一口氣來,驚魂未定的魔族鎧斗士與魏軍相隔十幾步對峙著,氣喘吁吁,狐疑不定。看那模樣,只要魏軍再向前一步,他們就要立即掉頭逃跑了。

  柔然和突厥的酋長們同樣注意到,魏軍陣列中出現了異常的動向,在魏軍的中陣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大破綻。只是,他們還心存猶豫:這是不是魏軍的圈套?會不會在這里投入兵力后,就會突然遭到魏軍兩翼的變陣合圍和絞殺?

  兩軍同時停止動作,戰場上出現了罕見的平靜時刻,陣前只有小股騎兵的捉對廝殺,比起剛才震撼人心的巨響,馬蹄聲和騎兵的喊殺聲竟顯得那般溫柔了。

  雪下得越大了,從一粒粒變成了一片片,雪花灑成了一片雪幕,在這白茫茫的雪霧中,前線的軍陣和廝殺都變得朦朧而遙遠。

  突然,一名騎兵撕破雪幕突然出現在孟聚的視野里,他一路高呼著過來:“破海營聽令!破海營聽令!”

  他被帶到軍官們面前,孟聚說:“我是破海營副管領,這位是管領藍正。。。”

  傳令官打斷了孟聚,他一口氣說了下來:“都督府有令破海營立即奔赴中軍黑風旅位置按隊列填補缺口參戰!”

  然后,他俯下身,雙手扶住膝蓋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將他的頭都打濕了,他身上騰騰地冒著白氣。

  孟聚和藍正對視了一眼。孟聚答道:“閣下,破海營已收到命令。我們正在整隊,馬上就過去。”

  傳令官抬起頭,雙眼哀求般望著孟聚:“快,快,快,要快!”

  藍正一聲令下,破海營的鎧斗士紛紛起身列陣,步兵們跟隨其后,軍官們大聲呼喝著整隊,但那傳令官還是不滿意。

  他滿臉焦慮,對孟聚壓低聲音威脅地說:“孟副管領,此事十萬火急!若是遲緩誤了大事,你擔當不起!軍法等著你!”

  孟聚心情本就夠煩躁了,他冷冷回道:“都督府拿黑風旅沒辦法,就來欺負我們破海營嗎?有本事的,你去跟申屠絕說這句話!”

  那傳令官漲紅了臉:“混賬!你敢藐視都督府軍令,你叫什么名字?報上來!”

  “小子,你聽不懂人話嗎?再吵我宰了你!”

  兩人怒目以視,象兩只斗雞一般狠狠瞪視著,藍正等人連忙過來將他們拉開。忙亂間,突然有人驚呼一聲:“黑風旅那邊,看哪!”

  眾人聞聲望過去,同時驚得目瞪口呆。就在兩軍數萬官兵的眼皮下,黑風旅的三個方陣緩緩向后退去。他們保持著森嚴的陣勢,大踏步地向后退去,與胡人兵馬的距離越拉越遠,后撤的度越來越快,直至完全脫離了魏軍的陣型,還在不斷地向后退著。

  那傳令官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嘶聲喊道:“不可能!黑風旅瘋了嗎?”

  孟聚鐵青著臉望著他:“閣下,現在你還要我們趕過去那邊補缺口嗎?那是送死!”

  傳令官如石頭一般佇立著,對孟聚的話完全沒有反應。

  這時,兩軍都爆出一陣鼓噪。魏軍的呼聲里充滿了憤怒和不甘,魔族軍那邊則是一片興奮的歡呼,那怪腔怪調的羌笛和吱吱呀呀的歡呼重又響了起來。

  魔族鎧斗士興奮地鼓噪著,揮舞著刀劍,無數的白斗篷潮水般涌進黑風旅后撤形成的缺口里,大群魔族鎧斗士從側后對魏軍動了兇猛的進攻,對毫無遮掩的各方陣弓箭手和步兵大砍大殺起來,一片慘叫和呼聲響徹魏軍陣頭,北魏軍尸橫遍野。

  在最薄弱的側后遭到最兇猛攻擊,魏軍方陣一個接一個地被打垮,就象那烈日下的冰塊一般崩潰瓦解。不是沒有抵抗的魏軍,但一兩個抵抗的方陣對全局絲毫無補,唯一的作用只是將最后潰敗的時間稍稍拖延了片刻。

  驚天的喧囂響徹魏軍陣頭:“敗了,敗了!弟兄們,逃命去吧!”

  軍隊崩潰就象那大山崩塌江河決堤,各個方陣都在旌旗倒轉,都在匆忙后撤。有些軍陣還能保持秩序井然,有些軍陣干脆就是一潰如水,軍官倒拖著旗幟,騎兵、步兵都在匆忙地向后跑。

  就在破海營面前,第一批潰敗的魏軍士卒逃了下來,破海營開始還想履行督戰,喝令叱罵他們,拿刀砍他們,甚至放箭射死了十幾個逃兵,但更多的逃兵依然源源不斷,數百上千地涌來,人頭如潮。

  眼見東陵衛列陣整齊地擋住了逃路,潰兵們不敢沖撞,卻嚷得震天響:“陵衛的弟兄們,快放我們過去!魔族殺來了!”

  “黑風旅早撤了,又不見你們去攔!光攔我們算什么本事!”

  “東陵衛,快逃命去吧,還打什么!”

  到這種地步,便是兵圣再生也沒辦法了。藍正憤怒地一跺腳,一揮手,破海營讓出了道路,放潰兵們通過了。

  眼見敗軍如潮,搜捕科主辦古之尋猶豫地問:“藍長官,孟長官,我軍接戰不利,我部是否該考慮轉進事宜了?”

  這其實也是大家都想問的,藍正瞇著眼睛,慢吞吞地說:“孟長官的意思?”

  “我沒意見。不過指揮旌旗好象還沒動,守備旅還沒撤下來吧?撤退不等肖恒將軍,那樣好象不大好吧?”——大軍敗勢已成,撤退是肯定的,但是如何撤退,這也是很講究的。撤得太慢,那就成了幫大軍殿后的棄子;撤得太快,也會惹得上司和同僚們心懷怨恨,將來朝廷追究下來說不定就當了替罪羊,最好還是隨著大部隊一起走,混在潰兵中不起眼地回城去,那才是最安全的。

  藍正聞言點頭道:“孟長官說得很是,肖恒將軍是我們左翼的指揮官,我們最好接應了他一起走。”他望望孟聚,目光中多了幾分贊許。

  親眼目睹一路大軍在面前潰敗,這是極讓人震撼的事件。

  眾人默不作聲地看著,聽著慘呼聲和胡人兵馬的呼喝聲不斷傳入耳朵,那喧囂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有些軍官的臉色漸漸開始白。

  過了一陣,有人說:“指揮陣的旌旗也動了。”

  眾人齊齊望去,看見大軍后側的指揮大旌開始向后傾斜舞動著,與此同時,指揮陣也開始向后移動,眾人都是松了口氣。

  藍正說:“元都督做了件好事。既然都督府都下令撤退了,那就無妨了,我們也走吧。”

  軍官們簇擁著藍正和孟聚走下高坡,但在半道上,他們被人攔住了:“藍長官,孟長官,你們要往何處去?”

  見到此人,軍官們都是大蹙其眉,不知為什么,在這個冷冰冰的女子面前,他們總有種抬不起頭的感覺。

  “柳大師,您也看到了,我大魏軍接陣不利,都督府已下令撤退了。大勢如此,我破海營獨木難支,也只好隨波逐流了。”

  兵敗如山,風聲鶴唳,無數慘叫和驚呼在耳邊響起,敗兵紛亂如潮,魔族兵的喧囂越來越近,久經沙場的勇士們驚慌失措地逃命求生,空氣中彌漫著驚慌和倉惶的味道——但這一切,卻對柳空琴毫無影響。

  這個俏麗女子,她亭亭玉立于茫茫風雪中,玉容沉靜如水,紛紛的白雪落在她髻邊,烏黑的秀隨風飄拂——這個空靈的女子,孟聚覺得,她簡直活在并非塵世的另一個世界里。

  她淡淡說:“不能撤。”

  軍官們頓時臉上變色,古之尋當場就叫了起來:“你這女子,好不曉事!魔族兵就要沖殺過來了,大軍都敗了,靠我們破海營一點人頂什么用!再不走,難道讓大家在這邊留著被魔族殺嗎?”

  他憤怒地揮舞著拳頭,象是恨不得沖上去揍她一頓。

  主辦們紛紛幫腔:“就是!柳姑娘,您得講理,都這樣了,我們留下來有何用?”

  柳空琴不理一眾主辦,她明亮的雙眸注視著孟聚,一字一句地說:“孟長官,藍長官,我剛剛得到傳報,申屠絕的黑風旅叛變,他們攻擊我陵衛旅,擋住了省陵署后撤的道路。如今,葉鎮督的兵馬被堵住不能后撤,遭到叛軍和胡人兵馬雙重夾擊,危在旦夕!孟督察,藍督察,請二位大人率隊過去增援鎮督大人!”

  柳空琴是對藍正和孟聚說話的,但自始至終,她的目光始終沒離開孟聚。

  雪越下越大了,風雪中,軍官們雕塑一般佇立著。他們臉色嚴峻,目光游離,彼此不敢對望,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什么時候起,跟柳空琴一樣,眾人也都齊齊地望向了孟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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