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沖陣 色已深,茫茫的雪原在半明半暗的月色下格外幽遠,戰士們趕著俘虜走在回程的道上。
雖然凱旋而歸,但士兵們臉上卻并無勝利者的喜悅,反而臉色發白。大伙望著呂六樓的眼神都有些躲閃,誰都不敢與他并肩而行,在他身邊空出一個大圈子。
孟聚忍不住說:“六樓,我知道你是好意,不過他們都還是新兵,這樣是不是顯得太突然了?不要說他們,我都有點心悸了。”
“大人責備得是,我是操之過急了。但這也沒辦法,若不殺人見血,新兵怎么都成不了老兵。黑室那邊,都是讓新兵處決死刑犯來練膽的,我們沒這個條件,只能在戰場上殺人了回去讓他們喝上兩碗烈酒睡上一夜就好。”
孟聚長嘆一聲,卻知這事也沒法。戰場從來都是這樣殘酷,砍敵人頭顱雖然惡心,但總比被敵人砍頭顱來得好。
他又想起剛才殺人時淋漓盡致的痛快感,感嘆斗鎧實在是戰陣廝殺的超級大利器,普通士兵在斗鎧面前幾無還手之力,難怪當年百萬華軍也抵擋不住三千魏軍斗鎧的沖擊,以致中原淪陷華夏瀕危。
一路胡思亂想著,在距離城里還有七八里路時,孟聚突然隱隱聽到風中傳來了異樣的聲響,他停下了腳步,叫道:“停!”
呂六樓剎不住腳沖出幾步,這才停了下來。他掉頭過來詫異地望著孟聚:“大人?”
“你們沒聽到嗎?前面有聲響,好象有人在打斗。”
呂六樓側耳聆聽一陣,他立即做了安排,留下三名鎧斗士看守魔族俘虜。
“剩下地弟兄。跟我走!”
孟聚跟著呂六樓前進。心想呂六樓蠻有意思地。在平時。他謹慎穩重。說話做事都很禮貌甚至是小心翼翼地。但一到了戰場上。他就變成截然不同地另一個人了。殺伐果斷。斬釘截鐵。就象剛才。他沒問自己同意就下了命令。換了別地上司。碰到這么自行其事、目無上官地部下。不忌恨他才怪難怪他在黑室那邊混了十幾年都沒當上軍官。
一行人奔出一里路。這時風中傳來地廝殺聲越加明顯了。一陣又一陣地轟鳴打斗聲。慘叫聲。胡人腔調地吆喝聲和金屬撞擊地沉悶回響聲。呂六樓和孟聚都是有過經驗地。聽出這分明是斗鎧交戰地聲音。
呂六樓一聲令下。全部鎧斗士彎腰俯身前進。奔出兩百步。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呈現在眾人面前地是一副極震撼地場面。數以十計地火把將整個戰場照得亮如白晝。一眼望去。雪原上星羅棋布。到處都是白色地魔族鎧斗士。茫茫一片。火把光映照在白色地斗鎧上。發出刺目地紅光。
魔族鎧斗士發出怪腔怪調地吆喝聲。揮舞著手中地刀槍劍戟。那聲勢便如一陣鼓噪地鳥群鋪天蓋地地撲來。
看到這么多地魔族鎧斗士。孟聚只覺頭皮發麻。
“老天,這不得有兩三百鎧斗士了!他們可是出動了不少人啊!”
在白色的魔族鎧斗士人海里,被圍在中間的一小群黑色鎧斗士顯得那么脆弱和渺小,仿佛滔天巨浪下的一棵小草,隨時可能被白色的浪潮吞噬。
被包圍的北魏鎧斗士背靠背組成了一個小圓圈,抵擋著魔族鎧斗士一次又一次地進攻,廝殺聲和箭矢橫空飛舞的尖銳聲音接連不斷,金屬對撞的沉重悶響聲一陣接著一陣。
“我們救不了他們。魔族太多了。”沉寂中,有士兵低聲嘀咕著:“長官,還是撤了吧,我們繞道回家。”
孟聚望向呂六樓,以為他必定也會贊成撤離的,卻見他聚精會神地望著那被包圍的斗鎧群,竟象出了神。
“六樓,大伙說要撤,你怎么看?”
孟聚喊了幾次,呂六樓才聽到。他叫道:“長官,不能撤!這是東陵衛的兵馬,是我們的自己人!”
孟聚一震,他又望過去,只見黑色的鎧斗士在白色的魔族中間若隱若現,也不知呂六樓怎么看出他們是東陵衛的人。他還在猶豫,呂六樓卻已站起,高聲喝道:“全體都有了,準備沖擊!”
呼聲未落,他已經第一個照著魔族斗鎧地方向沖過去。
孟聚心中大罵,此時卻也沒有辦法了。倘若在那邊的是別路友軍,他跑了也無妨,但既然知道是東陵衛地兵馬,呂六樓又當先沖鋒了,自己倘若丟下他們逃跑了,回去不需別人動手,葉迦南就會剝了自己皮。
他深呼吸一口氣,猛然拔刀指天,沖著鎧斗士們喝道:“今日之事,有死無生!諸君,隨我殺虜去,吾等同生共死!”
眼見平時文質彬彬的書生長官陡然英姿勃發,氣勢激揚奮發,眾位鎧斗士心中激蕩,齊聲喝道:“愿隨大人奮戰!”
“我為前鋒,諸位護我側翼,陣型莫散,沖!”
月色下,一小群鎧斗士排成鋒矢陣型,密集地向敵群撲去,全速前沖,尖銳的呼嘯聲中,黑色的閃電劃破了月色,黑色斗鎧群仿佛從地里躍出一般,突然出現在魔族陣列后方,十六名鎧斗士組成的戰陣猶如一把鋒利地尖刀刺向敵人后背,銳不可擋。
借著夜色的掩護,直到孟聚撲到,魔族鎧斗士方才發現了這群突然撲至地黑色鎧斗士,雪霧騰空,黑影重重,一時間不知到底有多少魏軍殺到,魔族大嘩,驚呼聲四起:“瓦里阿多!”、“瓦里阿多!”
斗鎧疾馳之下,百來步不過瞬息便至,孟聚一陣風地撲進對方人群里,手起刀落,一個躲閃不及的魔族鎧斗士已被他劈掉了頭顱,鮮血飛濺出幾米遠。他刀鋒一轉,又砍掉了另一人地胳膊,借著沖勢,他肩頭撞在又一個鎧斗士胸口,將他撞飛出幾米,口中鮮血直噴。
連殺三個魔族鎧斗士,孟聚心下大定:魔族鎧斗士的實力不過爾爾,就是他們地一身鎧甲硬朗得很,一刀下去要費不少力氣才能劈開。
他再無顧忌,沖入人群中大砍大殺起來。
魔族背后突然遇襲,也沒辦法結陣防御,被孟聚撞入了人群中,只見得刀光閃閃,孟聚一路快刀劈西瓜般砍下來,魔族兵死的死,傷的傷,斷槍殘臂滿天飛舞,慘叫連連。
呂六樓等人跟在身后,跟著孟聚 缺口突進,他們大聲吆喝:“十萬洛京禁軍已來增速速投降!”聲音傳出,魔族鎧斗士更顯慌亂,陣勢嘩然。
孟聚手起刀落便是人命,正殺得起勁,突然魔族群中躍出一名高大的鎧斗士來,手持一柄狼牙棒,氣勢頗為威武雄壯,擋住了他去路。
孟聚也不多想,沖上去一刀朝對方脖子橫削過去,但那名鎧斗士不擋不格,一棒敲向孟聚頭顱,竟是要同歸于盡地架勢,嚇得孟聚急忙收刀猛然躍后幾步躲避。
這名魔族鎧斗士沖著孟聚嚷了幾聲,孟聚也聽不懂,倒是呂六樓聽懂了,他叫道:“大人,這個魔族崽子說他是千夫長、突厥勇士阿史那莫顏,他說從沒見過您這樣了不起的勇士,想知道你的名字,好回草原上廣為傳揚,他還說。。。”
“狗屁勇士,死人罷了!”
說罷,孟聚猛然合身撲上。
千夫長阿史那莫顏形雖粗豪,人卻是心細,他看這員魏將身法奇快,殺起人來直如鬼魅,所到之處死傷遍地,情知這定是魏國的高手來著。
他問孟聚名字大加贊揚,倒不是真的英雄識英雄,而只是為身后潰軍重新組陣爭取時間罷了。中原的豪杰往往好面子,聽到有人贊自己,怎么也得對答應酬幾句顯示一番英雄豪情卻不料碰到孟聚這個壓根沒有英雄覺悟的家伙,一句話沒說完就撲上來拼命,阿史那莫顏心下大恨。
阿史那莫顏舉棒應戰,這時,孟聚眼中光芒一閃,阿史那莫顏腦中突然一陣暈厥,沒等他清醒過來,孟聚已經一刀穿透了護頸捅入他的喉嚨,刀刃一翻一削,阿史那莫顏的頭顱已經被砍下。
孟聚砍下阿史那莫顏的頭顱,高高舉起,喝道:“阿史那莫顏已伏誅!還有誰?”
話音未落,又有兩名魔族將領從人群中竄出,一左一右地夾擊孟聚。二人都是阿史那莫顏地族人,眼見莫顏喪命,他們悲憤交加,齊齊躍出要為他報仇。二人在突厥軍中也是出名的勇士,一刀一槍左右夾擊,眼見勢在必得了,但不知怎的,剛沖到孟聚身邊,孟聚眼中光芒一閃,兩人同樣不由自主地腦子迷糊,頓了一下。
斗鎧士交戰,勝負只在瞬間,怎容得遲停頓。就在這瞬間,孟聚出刀如風,又將二人砍倒。砍倒了人,他還不罷休,俯身把二人脖子砍斷了,用長刀挑起了三顆戴著頭盔的血淋淋腦袋,斜斜指著面前的魔族鎧斗士喝道:“還有誰?”
雖然不明白孟聚話語的意思,但知道此人是在挑釁,被他的氣勢所懾,魔族鎧斗士竟是無人敢出聲。好一陣,才有一名魔族鎧斗士在人群中出聲:“系里無!”(我來!)
沒等他說第二句,孟聚猛然竄身而起,朝著他直沖過去。雖然在他與那魔族鎧斗士之間還有不少魔族,孟聚卻只把他們當做無物,一個躍身而起,踩著眾人的腦袋、肩膀就這樣腳不點地躍了過去,身形迅捷如風,很多魔族兵被孟聚踩過了還反應不過來。
眼見孟聚越過眾人如蒼鷹般凌空撲來,那名鎧斗士大駭,正要舉槍阻擋,孟聚的腳刀已踹到了他面前,一個斜踢便把他地腦袋絞了下來。
鮮血飛濺中,孟聚伸手抓住了他飛起的頭顱,轉身躍回原地,高高舉起掛著四顆腦袋的長刀指著月亮大吼:“還有誰?!!”
他的黑甲上濺滿了血肉,渾身簡直跟在血水里浸過了一般,滴滴答答地滴下血水來,他周身散發著似癲似狂的殺氣,這一刻,無論敵我,都被這種瘋狂的氣勢所震懾。
草原魔族強悍好戰,廝殺死人本是尋常事,本不該這樣輕易被嚇倒。但不知為何,這名魏將卻很不一樣。他只是幽幽地看了他們一眼,也知怎么回事,魔族兵頓時心生恐懼:眼前的,可是連續斬殺了我族四名勇士的悍將啊!連莫顏大人都死在他手上了,連千軍萬馬都擋不住他,誰能是他敵手?誰能阻擋他?
在魔族鎧斗士眼里,孟聚那浴血的黑色身影變得越來越魁梧,越來越猙獰,最后簡直如同傳說中的魔神降世一般可怕!
一個念頭從他們心底升起:這是個不可戰勝地敵手!
孟聚前進一步,魔族鎧斗士們便齊齊后退一步。
孟聚再前進一步,他們便再后退一步。
孟聚不斷地前進,魔族不斷地后退,后退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呂六樓眼見是機會,猛然高呼:“沖啊!”領著十幾名鎧斗士從孟聚身后沖殺而出。
草原民族交戰,最講氣勢。士氣雄壯,便是以一擊十也不是難事;但一旦士氣低落,便有數萬之眾也可以被一擊即潰。呂六樓還沒殺到,兩百多魔族斗鎧士們便發一聲喊,齊齊掉頭逃跑。
呂六樓領著部下們高聲呼喝著追了一陣,但他畢竟人少也不敢追得太遠,很快便回頭了。眼見孟聚還是站在原地,他興奮地跑過來:“大人,我們贏了!我們打贏了兩百多名魔族斗鎧!我們居然贏了。。。”
呂六樓說個不停,孟聚卻是毫無反應,突然,他意識到有點不對了:“大人?”
沒有反應。
呂六樓顫抖地碰了一下孟聚肩頭,卻不料一碰之下,孟聚就這樣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噗通一聲躺倒在皚皚的雪原上,手腳攤開成了一個大字,一動不動。
呂六樓大駭,撲上去高聲呼道:“大人人!”他手忙腳亂地幫孟聚解斗鎧,一邊帶著哭腔地喊道:“快來人啊!來人啊,救人哪!”
正收拾戰場地鎧斗士們紛紛趕過來,但他們都是新手,大伙慌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一個溫厚的聲音響起:“請問,是哪路的友軍救了我們?是哪位大人帶的隊?可是有人受傷了嗎?”伴著聲音,幾個鎧斗士走近來,領頭的一名青年將軍脫下了頭盔,一張輪廓分明地臉在月色下分外英俊。
見到來人那英俊的面孔,呂六樓如見救星,他大聲呼救:“慕容大人,慕容大人!我們是靖安署地部隊!孟副管領快不行了,你快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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