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五十九節孟聚的求情 晉本人更加震驚,他叫道:“姓曹的,你想殺我?你話?反了你!”
他猛然撕開衣裳,亮出背后的狼頭紋身,高聲嚷道:“姓曹的,你可看清楚了!你高爺爺我可不是華族,我是國人!當年天武帝率三千勇士入主中原,內中就有我先祖——告訴你,咱可是從龍之后!姓曹的,你敢動國人一根毫毛,朝廷滅你滿門。卑賤的華族,不要以為當了管領就了不起,告訴你,大魏朝始終是我們國人的,我們才是大魏朝的支柱!”
高晉越說越瘋狂,發癲般原地轉著圈,到處炫耀著紋身,嚷嚷道:“來啊,來啊!來動我啊!”看著他似癲似狂,象條瘋狗般到處狂吠,軍官們都避開了他,目光里都流露出厭惡之色。
曹無傷冷笑著看著高晉發癲,手已握緊了刀柄。他一聲暴喝:“拿下了!”
高晉擰著脖子嚷道:“我倒要看誰敢動我!唉呀,你你這個混賬!”
原來卻是曹無傷的副手,那位副管領突然發難,突然抓住高晉的左手,將他反剪壓倒跪在地上。高晉單手被制雙膝跪地無力反抗,但他的嘴巴卻沒停住:“你這個小子!你敢動我著倒霉吧!你叫什么名字?敢不敢跟老子說?老子記住你了!”
“告訴你又怎樣!”那位軍官身材頎長,眉飛入鬢,目如朗星,十分英俊,他沉聲道:“姓高地,你也記住了:某叫慕容毅,是黑室部隊的副管領,見了閻羅王,你告我狀去吧!”
聽到那軍官說出名號,高晉一下子蔫了:“你。。。你是皇族?”
拓跋、慕容和元,這是北魏皇家的三大姓。北魏朝立國就是由天武帝慕容肇立的,但三代以后,天武慕容的直系后裔斷絕,興安帝慕容汴血緣最近的宗親是他的外甥拓跋圭,慕容汴不得不在臨終前指定拓跋接位。
經過一番激烈的明爭暗斗,拓跋圭接任了皇位,大魏朝的皇族從此轉入了拓跋姓。
但拓跋氏地好景不長。同樣地問題出現在拓跋皇帝后裔身上。拓跋地兒子拓跋再次無后。于是大臣們不得不又在慕容族里面挑選了慕容興為皇帝。
接下來地兩百多年歷史里。大魏朝地皇室仿佛是被上蒼詛咒了一般。頻繁地出現了皇帝無后地狀況。碰巧地是。每次慕容氏無后時。恰好拓跋族就人丁興旺;而拓跋族無后時。慕容又恰好能奉獻出合適地皇帝人選。這就出現了歷史上從沒有過地奇妙一幕了。在兩百多年時間里。大魏國地皇帝是由拓跋或者慕容兩個家族里輪流出任地。兩個皇室家族保持著微妙地平衡。和平共處了兩百多年。
但從最近地八十年前拓跋器接任皇帝以后。這種平衡有著被打破地趨勢。因為拓跋器之后。拓跋族一直人丁興旺。于是拓跋族也就一直把持著皇位。慕容家只能在一邊干瞪眼沒辦法。文帝改制之后。拓跋氏又分出了元姓。同樣是宗室姓氏。于是慕容家就離皇帝地位置更加遙遠了。比起當年“半個皇帝”地氣勢大有不如。
但慕容家再怎么淪落。他們都是皇室。開國皇帝地后人。處于帝國巔峰貴族地階層。其尊貴地位都不是一般貴族能比擬地。更不要說高晉這種普通族人了。
聽得擒拿自己地人是一個慕容。高晉如同當頭被淋一桶冰水。氣焰全消:連皇族都在人家曹無傷手下當差呢。自己這個普通先卑國人又算什么?
慕容毅擒下高晉。喝令衛兵:“將這廝綁了!”
在場的衛兵都是靖安署的人,對上署里的主辦,他們多少有點畏手畏腳的。慕容毅看得不耐,自己奪過繩索三兩下把高晉綁得跟粽子似的,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然后漂亮地轉身稟報:“曹將軍,忤逆上官的狂徒高晉已經擒到,請將軍示下如何處置?”
曹無傷冷笑著:“把這廝拖出去砍了!”
“是!”
“慕容將軍且慢!”
喊話的人是藍正。再怎么看高晉不順眼,他都不好看著曹無傷就這樣把手下地人砍了,不然以后這兵還真不好帶了。
“曹管領,慕容副管領,大戰在即,不好殺人。
暫且寄下高晉人頭,讓他戴罪立功可好?——畜生,還不好好認罪?你真要等到人頭落地才知悔改嗎?”
高晉清楚得很,普通華族或許不敢殺自己,但若是姓慕容的,那就是國人內部的斗爭,并不涉及國人與華族之間的大忌,對方軍令在手,殺自己也就殺了,事后誰也追究不了的。他趴地上嚎啕大哭,磕頭求饒,涕淚交加:“曹長官,卑職錯了,卑職吃了馬尿,卑職再不敢了,您饒卑職一次吧!”
“嘿嘿,你下去跟閻羅王說去吧!”
藍正懇切地說:“曹長官,且看老夫面子上,饒這畜生一回如何?”
曹無傷掉過頭來不說話,看來剛才被高晉氣得不輕。藍正環顧左右,想找人來幫著求情,無奈高晉人緣太差,
都象啞巴一般沉默著,半個出聲都沒有。
這時,藍正望到了孟聚,眼中頓時一亮。
他知道,孟聚是葉迦南地人。論起位階,靖安署在場的軍官除了自己就到他了,而且他在葉迦南面前很有分量,他求情地話,這兩個煞神該給點面子吧?
藍正拼命向孟聚使眼色,后者卻裝作沒看到,專心望著自己腳尖出神。
藍正沒辦法,只得出聲:“孟副管領,大家畢竟一場同事——你也說兩句求情吧?”
孟聚被逼得沒辦法,翻個白眼,站前一步抱拳稟道:“曹長官、慕容長官,卑職——呃,不,末將有話要稟。”
曹無傷望都沒望孟聚,倒是慕容毅回了個禮:“孟長官請說就是。”
“是。”“孟聚一本正經地說:“二位長官明鑒,今天高晉咆哮會場,目無長官,確實可惡。二位長官說要將他斬首——高晉多年來在靖安署服役,雖然沒干過什么好事也很討人厭惡,但他畢竟是國人,看在這個份上,卑職懇請二位高抬貴手,將責罰減輕一點吧。”
“減輕一點?孟長官你地意思是?”
“斬首地處罰太重了,我代表靖安署全體將士懇求二位,千萬給高晉留個全尸吧!求求兩位大人了,高晉在九泉之下也一定會感謝二位長官的大仁大義地!”
有人“噗哧”一聲笑出來,然后立即收斂了笑容。大伙兒忍得辛苦無比,抿緊了嘴,面孔都扭曲了。
藍正氣急敗壞:“孟聚,你怎能這樣說的!”
孟聚天真無邪:“大人您不是讓我求情的嗎?”
“可世上哪有這樣求情的?”
“哦,這樣啊,那下官改正——曹長官,慕容長官,不必給我面子了,直接斬了他吧。”
一陣轟堂大笑,軍官們一個個彎腰抱著肚子大笑不止,藍正被氣得連連跺腳,但臉上也抑制不住地露出笑來,就連那一直殺氣騰騰的曹無傷嘴角都微微扯動,眼中露出了一絲笑意。
全場唯一沒笑的是高晉。聽到孟聚求情,他還沒來得及高興,突然聽到“留全尸”,還代表自己感謝曹無傷的恩德——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被氣暈過去。
藍正拿孟聚沒辦法,但逼其他主辦還是很有辦法地。在他威脅的目光下,眾位主辦不得出來幫忙求情,他們很敷衍地喊兩聲:“大人不要啊、“大人不要這樣啊”——搞不清楚的人還以為是女孩子親熱時欲迎還拒的叫聲呢。
大伙兒暗暗祈禱曹無傷千萬不要答應,最好趕緊將高晉拖走一刀砍了最清凈,可惜最后還是事與愿違,曹無傷板著一張死人臉說:“既然大伙都求情,看在藍管領、孟副管領和諸位弟兄的面子上,高晉這廝死罪就免了,但活罪不能免!來人,將他責打三十軍棍——藍管領,我會向葉鎮督進諫的,此等目無法紀尊卑之輩,豈能擔當陵署地主辦?”
藍正松了口氣,道:“曹管領說得是。我這就下文,將高晉撤職,到時還請省陵署核準。”
“藍管領賞罰分明,正是帶兵正道,末將佩服。”
幾個士兵沖進來,按倒高晉當場脫了他褲子,舉起軍棍就一頓痛打,噼噼啪啪的軍棍擊打聲混雜著高晉尖厲的慘叫聲,眾人聽得卻是毫不在意:這種用刑的場面,對東陵衛的軍官來說是家常便飯了。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受難的是自己同事罷了。
被高晉打了岔,大伙剛才對孟聚的忿恨散去不少,尤其是孟聚剛才寧可得罪藍正也不肯幫高晉求情,這更讓大伙對他刮目相看:這個小伙子年紀輕輕,但做起事來還真是帶種!
稽查科主辦古之尋走到孟聚身邊,低聲贊道:“孟長官,今天做得漂亮,大伙兒都解氣!”
孟聚笑笑:“前輩莫要叫我長官,叫我小孟就好——我不推他,也不拉他,看他命數如何吧。”
“孟長官太謙了。唉,也唯有你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子才敢這樣直來直去啊!我們就沒辦法了,明知道高晉是泡狗屎,還是被逼著出來幫他求情,說得自己都忒惡心——呸,回家拿青鹽漱口去!”
“那是諸位前輩肚量高雅,胸懷廣闊。可惜,我孟聚從來不是寬容之人,凡仇加于我,我必十倍報之——讓前輩見笑了,這個毛病我從小就有,一直也改不了、治不好。”
古之尋一愣,他不認識地打量著眼前斯斯文文的書生軍官,半響,他豎起大拇指道:“孟長官,老實說,你跟高晉地事大伙都知道,高晉那廝害你不少。剛才你若是出來假惺惺扮樣子幫高晉說話,我們反而會覺得你沒種又虛偽。
快意恩仇,不虛偽,有膽量,坦坦蕩蕩,這才是我們東陵衛的氣概!孟長官,您是書生,卻有一身硬骨頭,我老古服了你!”